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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只会再次用冰冷的理智,将她打入深渊。

  她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拨打的名字上。

  祁同伟。

  汉东大学的师兄,侯亮平曾经的对手,如今的汉东省公安厅厅长。

  也是今晚这场大抓捕的总指挥。

  钟小艾的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不决。

  她知道,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

  这是在向一个胜利者低头,是在向丈夫的敌人示弱。

  这甚至是一种背叛。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需要知道侯亮平的情况,哪怕只是一句“他还活着”。

  而整个汉东,此刻能告诉她,且愿意告诉她答案的,或许只有祁同伟。

  她闭上眼,按下了拨号键。……

  省公安厅,指挥中心。

  祁同伟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神情冷峻。

  屏幕上,无数个红点在汉东省的地图上闪烁、移动,然后被一个个掐灭。

  每一个红点的熄灭,都代表着一个目标的落网。

  空气中弥漫着香烟和汗水的味道,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声的汇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权力交响曲。

  而他,就是这首交响曲的指挥。

  他从未感觉如此之好。

  过去几十年所受的屈辱,所做的隐忍,在今夜得到了最酣畅淋漓的释放。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向权力下跪求婚的穷学生,不再是那个被发配到偏远乡镇的失意青年。

  他是汉东省公安厅厅长,是沙瑞金书记最信任的刀。

  “报告厅长!目标赵立冬已在家中被控制!”

  “报告厅长!京州市局主要领导班子全部到案!”

  “报告厅长!高家兄弟负隅顽抗,已被击毙!”

  一条条消息传来,祁同伟只是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张他亲手编织的大网,正在完美收官。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他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准备直接挂断。

  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不希望被任何私事打扰。

  可当他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他的手指顿住了。

  钟小艾。

  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为侯亮平求情?

  真是天真得可笑。

  混合着厌恶和轻蔑的情绪涌上心头。

  侯亮平,那个仗着自己家世好,处处以正义化身自居的家伙,如今成了阶下囚。

  他的老婆,现在却打电话给自己这个“反派”。

  多么讽刺。

  挂断。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和失败者阵营的任何人扯上关系,都是不明智的。

  然而,就在他的拇指即将按上红色按钮的瞬间,另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钟家……

  钟小艾的背后,是京城的钟家。

  以钟家的**嗅觉,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侯亮平这次是在劫难逃。

  按照他们那种家族的行事风格,现在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立刻与侯亮平切割。

  切割最彻底的方式是什么?

  离婚。

  这个词照亮了祁同伟内心最深处的野望。

  钟小艾……

  如果她离婚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大学时代。

  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安安静静坐在图书馆里的女孩,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

  那时候,她是侯亮平的女朋友,是自己这种乡下来的穷小子,只能仰望的存在。

  现在,情况颠倒过来了。

  侯亮平成了泥潭里的囚徒,而自己,正站在权力的顶峰。

  如果能得到钟小艾,不,是得到她背后的钟家……

  那自己通往更高位置的道路,岂不是会平坦许多?

  这可比娶一个省委政法委书记的女儿,要有价值得多。

  一个疯狂而**的计划,在他心里迅速成形。

  他脸上的冷峻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算计,有渴望,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虚伪的温情。

  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沉稳、温和,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小艾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这么晚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阵压抑的、断续的呼吸声,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祁同伟极有耐心地等着,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催促的声音。

  他知道,现在的主动权完全在他手上。

  “祁……祁厅长……”

  钟小艾的声音传来,沙哑,脆弱,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身处高位家庭的从容与淡定,“我……我想见你一面。”

  “当然可以。”

  祁同伟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我就在……省公安厅外面。”

  祁同伟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果然来了。

  这省去了他不少功夫。

  她选择来这里,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这个行为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她来找的,不是老同学祁同伟,而是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好,你等我,我马上下来。”

  他说得干脆利落。

  “外面冷,在车里等我。”

  挂断电话,那张精心伪装出来的温和面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脸重新覆上了一层冰霜,眼神深邃。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不急不缓,刚才那个电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环视了一圈灯火通明,气氛紧张的指挥中心。

  每一个穿着警服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飞速运转,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汇报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权力交响曲。

  而他,就是这首交响曲的指挥。

  “厅长,高育良书记的电话。”

  秘书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递过来一部红色电话。

  祁同伟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告诉高书记,收网行动一切顺利,主要嫌犯均已到案。我正在处理现场收尾工作,稍后亲自向他汇报。”

  他没有接电话。

  在这个时刻,他不需要再向高育良请示什么。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包括高育良在内,今晚的汉东,他祁同伟说了算。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挺括的警服,确保每一颗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肩上的警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然后,他迈开步子,朝着大门走去。

  走廊里,所有见到他的警员都立刻停下脚步,立正敬礼,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祁同伟只是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穿行而过。

  他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回响,每一步,都踩在汉东这盘棋局最关键的节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