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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亮平的世界里,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电话那头,妻子钟小爱的声音,让侯亮平怅然若失。

  “……汉东省检察院检察长这个位置,一定是你的!”

  “到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汉东省检察院一把手了!”

  一把手……

  他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的寒意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看到了一场盛大的就职典礼,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穿着崭新的行政夹克,意气风发。

  而台下,沙瑞金书记正带着和煦的微笑,为他鼓掌。

  多么美好的画面。

  多么可笑的画面。

  他甚至能想象出沙瑞金的台词:“侯亮平同志,我记得你,就是那个给我戴上手铐的年轻人嘛!有魄力!我喜欢!”

  就在这时,一清晰的汽车引擎声,从窗外传来,由远及近,最后是轮胎碾过院内砂石地的声音。

  撩开百叶窗的一角向外望去。

  一辆黑色的奥迪A6,牌号是汉东省委的。

  车子稳稳停在了反贪局办公楼前。

  侯亮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高育良书记的车。

  他认得那个车牌。

  “完了。”

  这两个字,不再是虚无的绝望,而是化作了具体的、冰冷的现实,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向他逼近。

  “亮平?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电话里,钟小爱的声音带着疑惑。

  侯亮平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必须挂电话,立刻,马上!

  他不能让妻子听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我……我这边……领导来了。”

  “领导?高育良吗?他找你干什么?”

  钟小爱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

  “我……我先不说了!回头联系!”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顾不上去捡,踉跄着站起身,拼命整理着自己皱巴巴的衬衫,这个动作能给他带来体面和尊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海推门而入,脸色同样煞白。

  “亮平!高书记和季检来了!?”

  陈海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安。

  他一脚踏进一场足以将他仕途彻底埋葬的风暴中心。

  侯亮平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两人并肩快步走出办公楼的大门,正好看到高育良和季昌明从车里下来。

  高育良走在前面。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夹克,面沉似水,那张一向保养得宜、总带着学者儒雅风范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

  他的眼神像刀子,直直地**过来,让侯亮平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刺痛。

  跟在他身后的季昌明,脸色同样难看。

  老季的脸上,标志性的圆滑和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凝重。

  侯亮平的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他和陈海快步迎了上去,在台阶下站定。

  “高书记,季检。”

  “书记,检察长。”

  陈海也跟着问好。

  高育良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脚步。

  毫无征兆地扬起了右臂!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在寂静的反贪局大院里炸响!

  侯亮平的头猛地向左边甩去,半边脸颊瞬间燃起一片火辣辣的剧痛。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都懵了。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还没等他站稳,高育良已经收回手,反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另一边陈海的脸上!

  “啪!”

  又是一声脆响!

  陈海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捂着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竟然会有一天,在自己的单位门口,被省委副书记当众掌掴!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整个院子里,所有从窗户里偷偷观望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书记……

  竟然动手打人了?

  打的还是有着大靠山的侯亮平!

  侯亮平和陈海,汉东政法系统里最炙手可热的两个年轻干部,此刻,狼狈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羞辱。

  高育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他指着两人的鼻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两人的心口。

  这句话,比那两记耳光加起来还要疼一百倍。

  这是定性。

  这是宣判。

  说完,高育良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一甩手,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大步走上台阶,推门进入了办公楼。

  季昌明紧随其后,他路过侯亮平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摇着头跟了进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侯亮平和陈海,像两尊雕塑一样,僵在原地。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开来,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侯亮平缓缓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但他感觉不到疼,或者说,这点皮肉之苦,与内心的惊涛骇浪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高育良的这一巴掌,打掉的不仅仅是他的面子,更是打掉了他们之间最后师生情谊。

  这一巴掌,是彻底的切割。

  他知道,高育良不是在为他袭击沙瑞金而愤怒。

  高育良愤怒的,是他这个棋子,不听指挥,自作主张,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

  他成了一颗废子。

  一颗不仅无用,还会给棋手带来天大麻烦的废子。

  “亮平……”

  “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陈海的脸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正在迅速变红、变肿。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委屈和彻骨的迷茫。

  侯亮平看着自己的发小,自己的兄弟,这个被自己一手拉进旋涡,此刻却还一无所知的可怜虫,心中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滋味。

  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平衡感。

  看,陈海,你不是一直都那么沉稳,那么理智,那么受人尊重吗?

  现在呢?

  现在你不也一样,像条狗一样,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他无法回答陈海的问题。

  他能说什么?

  说“对不起兄弟,是我连累了你?”

  他张不开这个嘴。

  他只能沉默着,任由那份屈辱像毒液一样,流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腐蚀着他的骨头,他的灵魂。

  他抬起头,看向办公楼那扇紧闭的大门。

  高育良和季昌明,你们会后悔的!

  一定还有办法的!

  侯亮平准备离开,回家一趟,只要向老婆坦白从宽,自己一定能够得救!

  此时,高育良和季昌明进入了审讯室。

  原本两个人打算息事宁人,可是当他们看到沙瑞金后……

  神情大变!

  这个时候,高育良的电话响起,上面是刘开疆**的电话。

  高育良接通了电话。

  刘开疆说道:“上面已经下达了命令,汉东军事戒严……”

  ……

  还有兄弟看书吗?

  感觉好凉凉啊,有点撑不住了。

  还有朋友看书的话。

  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