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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钟正国。”

  轰隆!

  如果说刚才的电子音是荒诞的闹剧,那此刻钟正国的声音,就是一道真正的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响!

  刘开疆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了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

  高育良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死死盯着沙瑞金,想从他脸上看出这究竟是真是假。

  沙瑞金……

  他竟然真的,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钟正国!

  季昌明自诩宦海沉浮几十年,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此等大场面!

  钟小艾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全靠身后的墙壁才没有倒下。

  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一种死灰颜色,毫无血色。

  她听到了……

  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电话里,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敬畏得不能再敬畏的声音。

  是她的父亲。

  沙瑞金真的给她父亲打电话了!

  他甚至懒得跟她周旋,直接越过了她。

  这一刻,钟小艾才真正明白,沙瑞金或许和父亲是旧相识,在别人眼里,父亲高高在上。

  她以为自己手握王炸,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掀了桌子。

  “沙书记,这么晚了,有事吗?”

  电话里,钟正国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沙瑞金的语气同样波澜不惊,只是在汇报一件寻常的工作。

  “没什么大事。只是,令嫒钟小艾同志,还有您的女婿侯亮平同志,现在都在我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死灰的钟小艾,继续说道:“侯亮平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冲撞省委机关,妨碍公务。而钟小艾同志,刚刚用您的名义,对我进行……嗯,劝告。”

  他用了“劝告”这个词,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分量。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走廊里的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许久,钟正国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瑞金同志,我知道了。”

  “对于侯亮平的问题,依法依规,严肃处理,不用有任何顾虑。党纪国法面前,没有特殊公民。”

  “至于小艾……她给你添麻烦了。请你代我,向汉东省委的同志们,道个歉。”

  “让她,现在就回来。”

  沙瑞金拿着手机,没有看钟小艾,只是将手伸了过去,手腕微微一转,将听筒朝向她。

  这个动作,平静、自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它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施舍。

  在说,给你一个和家人告别的机会。

  钟小艾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看着那部黑色的手机,那东西此刻在她眼里,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她不想接。

  可她不敢不接。

  周围,高育良、季昌明、刘开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惊骇,有怜悯。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的家世,她的背景,她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沙瑞金这通电话之后,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任人践踏。

  她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手,用冰冷的指尖碰触到那温热的手机外壳。

  就在她接过手机,贴到耳边的那一瞬间。

  “钟小艾!你这个蠢货!!”

  一声雷霆咆哮从听筒里炸开,那声音里蕴含的怒火,要透过电波将她的耳膜都烧穿!

  不是那个在公众面前沉稳威严的父亲,也不是那个在家里温和慈爱的父亲。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是浆糊吗!谁给你的胆子,敢拿着我的名头去省委大楼里撒野?!”

  钟小艾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辩解,想说“不是的,爸爸,我只是……”

  “你闭嘴!”

  钟正国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歇,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你以为你是谁?汉东省委是你家开的后花园吗?沙瑞金是你能威胁的人吗?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干了什么好事!你把我的脸,把钟家的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委屈,羞辱,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能感觉到,沙瑞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那目光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审判。

  “侯亮平那个混账东西,自己找死,你也跟着他一起疯?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们了?啊?!”

  “我告诉你,钟小艾!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沙书记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一个字都不许多说!”

  “马上把电话还给沙书记!现在!”

  命令,不容置疑。

  咆哮戛然而止,电话那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钟小艾的魂魄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她握着手机,手臂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机械,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手机递还给沙瑞金。

  沙瑞金面无表情地接过电话,重新放到耳边。

  “钟老。”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只是多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瑞金同志,给你添麻烦了。”

  钟正国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力感,“我教女无方,让你见笑了。”

  这是一句极重的话。

  在官场上,承认“教子无方”或“教女无方”,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任由对方踩踏,是一种姿态低到尘埃里的认错。

  高育良眼皮狂跳,他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钟正国,此刻是何等的愤怒与屈辱。

  沙瑞金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钟老言重了。年轻人嘛,冲动一些,可以理解。”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打圆场,可落在众人耳中,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分量。

  他越是“宽宏大量”,就越是凸显了钟小艾的愚蠢和侯亮平的狂妄。

  “不提了。”钟正国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一个字:“侯亮平的事情,自然有国法,钟小爱太年轻,还希望给她一次机会。”

  “好。”沙瑞金只说了一个字。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钟正国先开了口:“行,沙书记,那就这样,不打扰你工作了。”

  “好的,不打扰钟老休息了。”

  沙瑞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走廊里,死的寂静。

  他把手机递还给秘书卫东,只是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却没有在钟小艾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如果不是有钟正国庇护,钟小艾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看向刘开疆,那张胖脸上冷汗涔涔,眼神躲闪。

  高育良和季昌明,两人神色复杂,都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最后,沙瑞金转身,迈开步子,离开反贪局,前往省委大楼。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看钟小艾一眼,也没有对她下达任何指令。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惩罚都更加伤人。

  沙瑞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高育良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看了一眼呆立当场、失魂落魄的钟小艾,又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刘开疆,心中百感交集。

  高育良叹了口气。

  真正的大灾难,还没开始呢!

  ……

  省委大楼的临时休息室里,陈设简单,却很干净。

  沙瑞金脱下外套,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的面庞,也带走了外界的喧嚣和浮躁。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刚才那场足以震动汉东官场的风波,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

  沙瑞金准时醒来,精神奕奕,神完气足。他拉开窗帘,俯瞰着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眼神深邃。

  汉东,要变天了。

  而此刻,在省纪委一间密不透风的审讯室内,空气浑浊而压抑。

  侯亮平坐在一把冰冷的铁椅子上,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一夜未眠。

  一开始的愤怒和不解,早已被漫长的时间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慌。

  他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就是抓错了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他?

  他不停地回想昨晚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翻盘的机会。

  他相信,只要天亮了,只要小艾把事情跟家里说清楚,这一切都会结束。

  沙瑞金?

  他一个新来的省委书记,难道真的敢不给自己岳父面子?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小小的波折。汉东的水太深,沙瑞金或许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立立威信。

  等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等北京的电话打过来,他就会客客气气地把自己请出去,甚至还要赔礼道歉。

  对,一定是这样。

  ……

  正在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外,进来一人,侯亮平抬起头,顿时惊喜!

  “陈老……”

  “陈老,您终于来了?”

  侯亮平见到了陈岩石,看到了大救星……

  陈岩石脸色铁青的问了一句:“陈海呢?”

  ……

  兄弟们,多余的客套话不多说了。

  求波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