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落罢,沈叙口中言语不停。

  “我未经历山河破碎之痛,故而写不出。”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沈叙的声音落下,内堂之内寂静无声。

  然而沈叙又拿起桌上一壶酒满饮一口,继续道。

  “我自幼锦衣玉食,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十二入童生,十五中秀才,故而不懂失意之感,更写不出。”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原本的指责之声逐渐平歇,所有人的脸上写满震惊二字。

  方子宁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仿佛是见到什么鬼怪一般。

  又是一口酒水入腹,沈叙哈哈大笑身形恍惚。

  “我未经历过人生苦短,大起大落,也写不出心中愁苦,故而我从他处抄来了。”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沈叙声音戛然而止,半阙留白休待后人言语。

  唐九龄俊俏的脸颊开始泛白,啪嗒一声手中的折扇摔落在地浑然不觉。

  沈叙口中所述这一首首,一句句,质量之好堪称千古绝句!立意之深远纵横万古。

  周徐坤身体开始颤抖。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

  苏沐雪同样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叙身形晃动,又是一壶酒水饮尽,不由地高呼道。

  “酒来,酒来!”

  沐宁上前一步拎起一壶酒水向着沈叙抛过去。

  “接好了!”

  沈叙哈哈一笑,旋即腾空而起稳稳接住。

  长衫沾酒,长发飘动,看得赵璃而眼泛桃花点点。

  沈叙举酒而躺下,继续高呼道。

  “我未经朋友分别之苦,故而从别处又抄来一首。”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不曾经历爱妻亡故之事,故而我不该有伤情之感,所以我从别处抄来一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不相识,尘满面,鬓如霜。”

  沈叙倒在地上仰望苍穹,脸上尽是恣意昂扬的表情,他继续高声道。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瞪大的眼睛。

  即便是在冯寂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在场所有人能进内堂的都是天才!但是此刻在沈叙的光芒之下他们犹如萤火一般。

  这一首首,一句句!尽是流传千古之名句!

  随便一首都绝非在场任何一个人可以写出,即便是他!

  此等诗词,抄袭该去何处抄?

  此等诗词,买来该去何处买?

  此等诗词,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在场一众学子先是震惊,而后是苦涩,再到最后无奈一笑。

  自诩才学无双的方子宁双目空洞无神。

  自诩风流雅士的唐九龄愣愣出神。

  一瞬间他们仿佛看见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横亘在前,让人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赵璃反复呢喃,一遍又一遍地诵读,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望着躺在地上的沈叙,她似乎在一瞬间明悟了什么。

  赵璃的目光落在一旁还在发呆的苏沐雪身上。

  无法想象这般本该璀璨绽放的花曾经独属于她一人。

  然而却被她一次又一次地贬入尘埃之中。

  啪嗒一声,萧怜儿手中毛笔落地,那一块砚台也早已干涸。

  沈叙微微起身半坐在地,撩动脸上被酒水打湿的头发,望向周徐坤道。

  “可是需要我再抄一点来?”

  此言一出,周徐坤整个人只觉得两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四周的学子向着他投来愤怒,讥讽,嘲笑的目光。

  周徐坤的自尊此刻在沈叙面前荡然无存。

  “不可能!不可能!沈叙你就该是一个废物才对!凭什么!凭什么!”

  苏沐雪好似发疯了一般的大吼大叫,沈叙越是耀眼对她的刺激就越大!

  此刻的苏沐雪就好似是一头丧失了理智的母老虎一样。

  哪里还有半点身为清河县女首富的风度。

  “来人啊!还不赶快给咱家把这疯女人丢下去!”

  柳公公的声音传来,随后立刻有两个壮汉上前一把按住苏沐雪。

  此刻的苏沐雪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当即喊道。

  “周郎救我!周郎!”

  若是今天自己真的被丢出去了,恐怕以后在清河县就会颜面扫地了。

  然而此刻被苏沐雪给予厚望的周徐坤却是根本不敢多言一句。

  柳公公有些嫌弃的说道。

  “莫要再让他脏了咱家的耳朵。”

  壮汉闻言立刻捂住苏沐雪的嘴将她给抬了下去。

  堂堂清河县第一的女首富就这般以最屈辱的姿态被丢出了风月雅集。

  对于苏沐雪没有人同情,更没有人为她多辩解一句。

  赵璃转身望向还在发呆的杜安道。

  “此事杜大人怎么看?”

  赵璃的声音传来,杜安整个人一颤。

  他自然明白这是赵璃来问责了。

  好好的一个风月雅集被弄成这样,若是不给赵璃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难以了事。

  一念至此,杜安轻咳嗽一声道。

  “周徐坤!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本官看还有几首诗词只有上半阙,既然你说沈公子这诗文都是抄袭的,那便由你来补全吧。”

  此言一出,周徐坤顿时身体颤抖额头之上冷汗止不住的留下。

  内堂众人也都不是**,相反他们乃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那一小波人。

  这些诗词他们从未见过,更何来抄袭一说。

  沐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杜安深吸一口气,呵斥道。

  “周徐坤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可知道诬陷他人乃是我大胤之重罪!汝这举人之身是不是不想要了!”

  周徐坤闻言两眼一发白整个人直接晕死了过去。

  见此情况,沈叙哈哈一笑,举酒壶而高呼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赵郡主,萧怜儿,将进酒,杯莫停。”

  话音落下沈叙将手中酒壶最后一口灌入腹中,而后整个人向后倒下,口中呢喃道。

  “将进酒!杯莫停!”

  “杯莫停........”

  言罢,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沈叙呼呼睡去。

  独留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杜安更是急切的高呼道。

  “然后呢?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