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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那卷绸布随手递给身后的副将,忍不住出言嘲讽:“蛮子就是没脑子,只有一身死肥肉还要硬说是脂包肌。”

  孟煜城说完有些嫌恶的擦了擦手,“收好,以后可以当笑话看。”

  他转身走下了城楼,那副将愣在原地,他看着手里的“密诏”,又看了看王爷决然的背影,心里的动摇忽然就消失了。

  是啊,王爷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他冲着其他士兵大喝一句:“那蛮子的话一句都不可信!谁敢在军中胡乱揣测,以动摇军心处置!”

  夜,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孟煜城坐在桌案后,面前摊开着那份从箭上取下来的假密诏。

  花无眠坐在他对面,正在用一小块磨刀石仔细地打磨着自己的短匕。

  孟煜城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拓跋修明这一手,够狠。”

  “他算准了我们粮草将尽,军心不稳,”花无眠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份东西,足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天压下去了,明天呢?”孟煜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能稳住他们一天,稳不住第二天,京城的事迟早瞒不住,怀疑会像瘟疫一样蔓延。”

  他抬起头看向花无眠,“我们没有时间了。”

  花无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将磨好的短匕收回靴中。

  “所以,我今晚就走。”

  孟煜城身体一僵,“我跟你一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孟煜城,”花无眠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手指点在沙盘上。

  “你看看,拓跋巴图今天为什么突然不攻城了?他只是在叫骂。”

  “因为他也在等。”

  孟煜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他瞬间明白了。

  “他已经等不及了,强攻不见效,他在等我们内乱。”

  “没错,”花无眠继续说:“他笃定我们撑不了几天。所以他今天只是在试探,在攻心。一旦我们内部出现哗变,他就会立刻发动总攻。到那时,神仙也救不了雁门关。”

  孟煜城的呼吸变得沉重,花无眠说得对,现如今京城没有安稳下来,他们跟站在了悬崖边上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去烧粮草,这是唯一的生机。”

  花无眠的表情很平静,“北狄大军没了粮草,必然大乱。你再趁机从西门突围,他们首尾不能相顾,我们才有机会杀出去。”

  孟煜城看着她,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你一个人?”

  “嗯,我跟你说过的,我一个人目标最小。”

  “我知道,那你怎么绕过他们的封锁?”

  “我有我的办法。”花无眠没有解释,她只是看着孟煜城,“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能不能把拓跋巴图的主力都吸引到西门。”

  孟煜城沉默了,一想到王府内的三个孩子,他心中就是无限的纠结。

  他实在是不敢去赌,那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陷入如此的纠结。

  “孟煜城,”花无眠伸出手覆在他紧握的手背上,“信我。”

  她的手很凉,孟煜城反手握住她的手,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许久,他终于开口:“明天天黑之后,西门会为你打开一条路。”

  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

  花无眠抽出手,她转身走到舆图前。

  “佯攻的动静要大,但是不能真的拼命。你需要在这里,”她的手指点在舆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山谷,“布置一支疑兵,让他们以为你的主力要从这里绕后。”

  “同时,东门的防守要故意露出一丝破绽,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如此一来,拓跋巴图的注意力就会被彻底分散。”

  孟煜城走到花无眠身后,看着她在舆图上指点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问道:“你打算如何潜入?”

  花无眠的手指从北狄大军的营地划过,最终停在了营地后方,那片标注着粮草囤积地的位置。

  她的手指没有停在粮草大营本身,而是指向了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小河。

  “火攻动静太大,而且容易被发现。”

  花无眠抬起头看着孟煜城,在灯火的照映下,她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我要下毒。”

  “什么?!”

  孟煜城简直震惊,他看着花无眠,这两个字从这么个小女人嘴里说出来,比千军万马还要让他心惊。

  “你一天天怎么尽想些那么危险的事情呢?”孟煜城几乎是立刻拒绝。

  他一直觉得花无眠挺乖的,没想到说出来的这些主意一个比一个野。

  “除非你换一个办法,不然我不同意!”

  花无眠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问:“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孟煜城哑口无言,他没有。

  他被困在这座孤城里,像一头被拔了牙齿和利爪的猛兽,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手下的弟兄们被一步步拖入死亡的深渊,他什么也做不了。

  “孟煜城,”花无眠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他布满血污和硝烟的脸,“你守住城,等我回来。”

  花无眠的手依旧那么凉,但孟煜城却觉得那股凉意穿透了皮肤,让他混乱的心绪得到了一丝安宁。

  他看着花无眠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他无法抗拒的坚定。

  孟煜城长叹一口气,他闭上眼,等再睁开时,心中所有的挣扎和不舍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活着回来。”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煜王府内,往日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府邸,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

  下人们虽然跟往常一般的平静,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波涛汹涌。

  花园的角落里,三个小小的身影挤在一起。

  小年年怀里抱着一个用干净手帕包起来的小包,小脸蛋上满是严肃。

  “哥哥,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小声问着身边孟安祈跟孟安佑。

  两个小男孩抿着嘴,他们虽然才三岁,但已经能从大人们凝重的表情里察觉到不对劲。

  不远处的廊下,谢淮和孟觅双的对话声隐隐传来。

  “还是没有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