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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部的士兵开始出现动摇,有人悄悄后退,甚至有人干脆丢下武器投降。

  赫连雄看着溃败的局面,心里清楚今天拿不下王庭了。

  “撤!”他一声令下,赫连部开始撤退。

  “想跑?”拓跋满冷笑一声,一挥手,他的亲卫追杀上去又砍倒了不少人。

  赫连雄在亲卫的护送下从王庭西侧的密道逃离,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怒骂道:“拓跋满,你不会有好报应的!”

  拓跋满站在城墙上看着赫连部溃逃的背影,不知怎的,脸上居然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他的肩膀还在流血,但他像是完全没感觉似的。

  “大汗,”有亲卫上前询问:“要不要派人追?”

  “不必,”拓跋满有些烦躁地摆摆手,“先清点伤亡,修整城防。”

  他转身走下城墙,每走一步肩膀就疼得厉害。

  回到内庭后他挥退所有人,自己坐在案几前开始扯下布条查看伤口。

  就在这时,一个探子匆匆进来汇报:“大汗!急报!”

  拓跋满抬起头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昭明的煜亲王已经取得解药,正在南下!”

  拓跋满的大手猛拍案几,“当啷”一声响,上面的东西都震动了。

  拓跋修明这个蠢东西,真是什么事都指望不上!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上午,现在正带着一个孩子南下。”

  拓跋满的脸色铁青,他猛地站起来,伤口一下子崩裂,鲜血渗透衣袍。

  “传令!”他的声音冰冷,“调集所有能动的兵力,全力截杀孟煜城!”

  他顿了顿接着说:“要是抓到小王子给本汗逮回来!”这个不孝子!走了那么久不说,还跟敌国的人厮混在一起,真是丢人!

  “大汗,您的伤……”

  “我说了,全力!”拓跋满怒吼:“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在北狄!哪怕是尸体!”

  探子吓得一哆嗦,连忙退下去传令。

  拓跋满坐回椅子上,肩膀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

  他看着案几上的地图,手指在雁门关的位置停住。

  “孟煜城……”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昭明的战神,杀了北狄那么多子民,自然不会让他那么顺顺利利的离开。

  “你以为拿到解药就完了?我要让你永远回不去。”

  拓跋满在内帐中躺了一夜,但是因为操作不当再加上处理不及时,肩上的箭伤开始化脓发炎,烧得他浑身滚烫。

  他闭着眼睛意识却飘忽不定,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片荒凉的戈壁。

  那里风沙呼啸,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阿满,”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拓跋满猛地回头,居然看见去世的父汗站在不远处,那张熟悉的脸上晦暗不明。

  “父汗……”

  “阿满,我原本以为你是老实的孩子,没想到你是一只狼,”父汗的声音低沉,“你杀了你大哥,又害死你弟弟。”

  “我!”拓跋满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咬了咬牙,握紧双拳后终于喊出一句:“父汗,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

  从小到大,在所以人眼里他拓跋满都是一个懦弱的人,所有人都给予大王子,那个未来的大汗厚望!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父汗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拓跋满想超越他大哥,甚至被嫉妒蒙蔽了心头,于是在父汗病重的一个晚上,大哥守夜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拿出一把刀子……

  他笑的悲苦,“哈哈哈,父汗,你说我是狼,”说着说着他的眼神猛地狠厉起来,他止住笑怒指着父汗,大喊道:“那我也是狼王!”

  父汗摇头,转身消失在风沙中。

  紧接着,大哥出现了。

  他穿着临死前穿的那件羊毛长袍,后背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二弟,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大哥笑着问:“我们比赛摔跤你老是输,你说长大后,一定要赢我。”

  拓跋满的心脏猛地抽紧,手臂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现在你赢了,你杀了我,”大哥的笑容慢慢凝固,“为了那个位置,你亲手杀了我。”

  “不……不是这样的……”

  大哥的身影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拓跋巴图。

  拓跋巴图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二哥,我敬你,信你,”拓跋巴图的声音沙哑,“可你呢?你让我去送死。”

  “巴图……”

  “雁门关下,三万兄弟的命,都在你手上,”拓跋巴图往前走了一步,鲜血从他身上滴落,“你睡得着吗?”

  拓跋满想后退,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风沙越来越大,周围突然出现无数血淋淋的身影,都是那些死在雁门关下的士兵,他们围住拓跋满伸出手想抓他。

  “还命来!”

  “还我命来!”

  拓跋满拼命挣扎但被那些手越拉越紧,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他曾经的妻子。

  她穿着当年成亲时的红袍,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她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是说不清的哀伤。

  “你说过,我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很美,”她的声音有些凄厉,“我拼命生下你的孩子,你却是怎么对他的?你真是令我心寒。”

  “我……我也有我的苦衷……”

  “苦衷?”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刺耳。

  “你所谓的苦衷就是踩着所有人的尸体往上爬!”

  她伸出手露出尖锐指甲,朝拓跋满的脸抓来。

  “啊——”拓跋满猛地睁开眼睛,浑身都是汗。

  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大汗?您没事吧?”

  拓跋满喘着粗气,他呆愣的看着帐顶,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滚开!”

  他快速翻身下榻,肩上的伤口因为动作太猛崩裂,鲜血渗透纱布。

  他顾不上这些,而是胡乱的抓起案几上的弯刀,对着帐内的器物一通乱砍。

  木架碎裂,瓷器摔得粉碎,毛毡被划得稀烂。

  守在外面的亲卫们吓得不敢吭声,一个个低着头站在原地。

  拓跋满砍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他扔掉刀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大汗……”一个年长的亲卫小心翼翼掀开帐帘,他小心翼翼的松了一口气,像见了救星一般禀报:“巫医来了。”

  “让他滚!”

  “可您的伤……”

  “我说让他滚!”拓跋满怒吼:“都滚出去!”

  亲卫们连忙退下,拓跋满坐在一片狼藉中,脑子里全是刚才梦里的场景。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怨恨的眼神,都像烙印一样刻在心里。

  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他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

  不能乱,现在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