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压着心头的狂喜,悄悄溜回了后厨。

  他早就打听清楚,主院每日清理的污物,都会先送到后院角落,再由专人统一运出府。

  是真是假,只要盯紧那里便能见分晓。

  机会很快就来了。

  傍晚时分,一个负责主院杂务的小厮提着木桶,脚步匆匆地走向后院的污物堆放点。

  刘小算准了时辰,假装去柴房抱柴,正好跟那小厮撞个正着。

  “哎,张三,急着去哪儿啊?”刘小笑着打招呼,眼角余光却死死锁着那个木桶。

  叫张三的小厮满脸晦气,他压低了嗓门。

  “倒东西去!主院那边今天邪了门,管家催命似的,让咱们手脚麻利点,说王爷的东西金贵,也晦气,不能在院里多留。”

  刘小心中一动,他凑过去,压得声音更低:“我听说王爷他……”

  张三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别胡说!想被掌嘴是不是?赶紧**的活去!”说完便提着桶快步走了。

  刘小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越是这么遮遮掩掩,越说明事情瞒不住了。

  他等到四下无人才溜到那堆杂物旁,一股浓重的药渣和血腥味混杂着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强忍着恶心,用一根木棍在里面翻搅。

  很快,他便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几块被药汁浸透的布巾,还有一方上等丝绸的帕子,上面一团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黑沉沉的看着十分骇人。

  刘小的心脏“砰砰”狂跳。

  他飞快地将那方带血的帕子用油纸包好,死死塞进怀里,又用脚把杂物扒拉了几下,掩盖住翻动的痕迹,这才若无其事地抱着柴火回了后厨。

  他没发现在他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上,影一的身形融于树干,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随即无声无息地消失。

  刘小揣着怀里滚烫的“证据”,得意地消失在暮色中。

  今夜,他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送出王府。

  夜色如墨,他鬼鬼祟祟的顺着王府的狗洞钻了出来,将东西跟消息交到了老宅仆人的手里。

  尚书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孟徹有些焦急地等着消息。

  “老爷,消息到了。”一个黑衣心腹躬身进来,递上一个蜡丸。

  孟徹一把夺过,指甲用力掐开蜡丸,展开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病入膏肓,咳血不止,药石罔效,无误可信。

  黑衣心腹继续禀报:“老爷,当时还收到一块带血的帕子,从面料上来看,是煜王府的无误。”

  “好!好!好!”孟徹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还是刘老瘸的人办起事儿来效率高啊!”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孟煜城啊孟煜城,你天纵奇才又如何?到底是个短命鬼!”

  他狞笑着,眼中全是贪婪。

  “你那二十万边关大军,你那赫赫战功,到头来,还不是要给老子做嫁衣!”

  “老爷,那我们接下来……”

  “去!”孟徹眼中寒光一闪,他大手一挥。

  “立刻联络宗亲里的几位叔公!就说有要紧事去老宅商量!”

  他特意加重了“要紧事”几个字,心腹瞬间了然,立即躬身退下。

  没过多久,孟煜城的车驾便缓缓驶出王府,朝着孟家老宅而去。

  煜王府的那些眼线将消息早已放出,说是煜亲王自觉病体沉重,要去老宅那棵枯木逢春的御赐老树下,借祥瑞之气冲一冲身上的病邪。

  这话落在有心人耳中和承认自己走投无路,只能求神拜佛没什么两样。

  孟家老宅,气氛死寂。

  孟煜城由管家和影一搀扶着,一步三喘地走进正厅。

  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没有半点血色,眼下是两团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精气一样。

  他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时不时停下来用帕子捂住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咳。

  花无眠紧紧跟在他身边,大眼睛里全是担忧和不知所措。

  她穿着一身素净衣裙,未施粉黛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活脱脱一个被眼前阵仗吓坏了的无助小媳妇。

  孟煜城不知道,宗亲们比自己先一步到。

  厅堂里早已坐满了人,老太妃的表情阴沉无比。

  为首的是几位白发苍苍的孟氏宗亲,个个面色沉肃。

  而孟徹则坐在他们下首,他表面上一脸悲痛,眼底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母亲,”他先朝着老太妃微微行礼想,然后对着其他人说:“小辈们听说煜城受伤卧床不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本想探望,可被拒之门外,心中担忧无比。”

  老太妃的表情并不好看,孟煜城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堆人浩浩荡荡的挤在老宅,什么心思她老太婆能不知道吗?

  “母亲,孩儿听说老宅的树发芽了,特来跟二哥一起探望,”另一个男人朝着老太妃行礼道。

  老太妃这辈子只有孟煜城父亲一个亲生儿子,这些称自己母亲的都是庶出。平常不来探望,非得趁着这个节骨眼?

  “你们有心了,”她笑了笑,示意众人平身。

  孟煜城被扶了进来,一位辈分最高的叔公看到孟煜城这副鬼样子,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煜城,你……你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孟煜城还没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他捂嘴的手帕上瞬间渗出一点刺目的红。

  “叔公,”他虚弱地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

  “侄儿不孝,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孟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动作夸张地扶住孟煜城,顿时声泪俱下。

  “煜城!我的好侄儿!你怎么会病成这样!都怪二叔无能,没能为你寻来灵丹妙药啊!”

  他一边嚎,一边用余光飞快地扫过那几位宗亲。

  果然那些老家伙们的脸上全是震惊和忧虑。

  火候差不多要到了。

  孟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几位宗公长揖及地。

  “各位叔公!煜城如今病重至此,已无力掌管军务!国之边防,一日不可松懈!为了我孟氏一族的荣耀,为了我大渊朝的江山社稷,侄孙孟徹,恳请各位叔公做主,由我暂代煜城执掌兵符,待他……待他病愈之后,再行归还!”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