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喧嚣,如同两股迎头相撞的怒潮,将整个自由国的舆论场撕扯得支离破碎。

  一条无形的裂痕,沿着国土中部的山脉与河流,将民众的情绪与立场彻底割裂。

  西部沿海,是劫后余生的哀嚎与祈求。

  中部腹地与东部都会,是未曾亲历毁灭的愤怒与叫嚣。

  这股汹涌的民意,最终汇聚成数据洪流,冲击着自由国特区一间临时的地下会议室。

  这里没有椭圆形办公室的威严,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冰冷的金属墙壁。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来自各大社交媒体的实时评论,那些尖锐、刻薄、充满对立的词句,像一把把淬毒的**,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总统约翰的脸色比墙壁还要苍白。

  他陷在主位的椅子里,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两天未眠的疲惫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即将风化的雕像。

  至于在这种地方开会,也是因为最高会议室被摧毁了。

  “各位。”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谁能告诉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人作声。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约翰的目光像鹰隼般锁定了国务卿贝克。

  “和龙国人谈得怎么样了?让他们离开的信息,传达到了吗?”

  年过六旬的贝克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摘下金丝眼镜,疲惫地**眉心。

  “总统先生……我们已经通过所有渠道,向他们表达了最强烈的抗议。”

  贝克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但他们的回复……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什么叫无懈可击?!”军方的四星上将马克忍不住低吼起来,“他们在侵略我们的国土!”

  “不,将军。”贝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在他们的官方辞令里,这叫应自由国西海岸人民的迫切请求,提供人道主义安全援助,协助抵御潜在的巨兽威胁。”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套说辞……”约翰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套该死的说辞,不是我们以前……”

  “是的,先生。”贝克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这是我们过去,在中东、在南美,用过无数次的借口。他们几乎一字未改,只是把主语和宾语换了一下。”

  “他们甚至还贴心地援引了我们当年在联合国大会上的发言,说这是大国责任的体现。”

  “**!”上将马克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那就用舆论!发动我们所有的媒体机器,揭露他们的虚伪,告诉全世界,他们在撒谎,逼他们撤走!”

  “然后呢?”贝克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眼像两潭死水。

  “然后他们就会公布地狱犬基地的所有原始数据,告诉全世界,是我们先用尼德霍格攻击了那条龙?”

  “是我们自己引爆了基地,造成了巨大的核泄漏风险?还是说,我们向全世界直播西海岸民众跪在地上,欢迎龙国机甲入驻的画面?”

  “我们……”马克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怎么反驳?

  每一个反击的拳头,都会不偏不倚地打在自己脸上。

  他们曾经用来粉饰掠夺的每一句谎言,如今都变成了龙国插在他们心口上的刀。

  约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上的惨败,更是一场外交和道义上的总清算。

  他们过去数十年在全球种下的恶因,终于在今天,结出了最毒的恶果。

  而品尝这枚毒果的,恰好是他。

  “够了。”他挥了挥手,连争吵的力气都失去了,“都回去吧。让我想想。”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随着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关闭,室内只剩下约翰一人。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仿佛灵魂都被抽干了。

  国事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比国事更让他崩溃的,是家事。

  那股尖锐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羞辱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记忆的阀门被冲开,两天前的那个黄昏,如同最清晰的电影画面,在他脑中疯狂回放。

  那天,在艾米莉的建议下,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总统别墅,准备上演一出第一家庭和睦的**秀。

  然而,车刚停稳,门口的特勤保镖就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一种混合了同情、怜悯,又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

  “先生……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他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下属对自己状态的担忧。

  可当他推开别墅大门,一股暧昧而甜腻的香水味混杂着汗味扑面而来。

  紧接着,从二楼的主卧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那一瞬间,约翰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发疯似的冲上楼梯,一脚踹开了虚掩的卧室大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而眼前的景象,让他毕生难忘。

  他的妻子,正**地与一名身材健硕的黑人保镖,在他的床上,用最原始、最放荡的姿态纠缠在一起。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总统的尊严、男人的颜面,被撕得粉碎,狠狠地踩在地上,碾成一滩烂泥。

  可他自己忘记了,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和艾米莉做着同样的事情。

  当时对于总统夫人的关心,他只是说了句国事重要。

  ……

  “呼。”

  约翰从回忆的噩梦中惊醒,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冷汗涔涔。

  那股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再次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艾米莉的办公室。

  “离婚协议!”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办好了没有?!我要那个**人立刻、马上,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电话那头,艾米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没有丝毫波澜。

  “放心,先生。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你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