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林建业父子回到家后,心里越想越不爽。

  药厂那么大的利润,眼睁睁被老爷子给搞皇了。

  这天,林时勉无意间听到传闻,说刘发财的制药厂卖了。

  他立马就猜到肯定是赵峰买下的,当即把这个情况告诉老爹林建业。

  听到这话,林建业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如果是别人买走还好,偏偏是赵峰。

  林建业冷哼一声。

  “二十多万买下那个厂,确实是捡了大便宜。”

  “但他赵峰想顺顺利利地开工赚钱,没那么容易。”

  林时勉眼睛一亮。

  “爸,你有什么办法?”

  林建业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

  “刘发财那个厂子,烂账一大堆。”

  “最要命的是欠工人的工资。”

  “听说丁洲制药厂有一百多号工人,已经快一年没发过工资了。”

  “刘发财跑了,这些工人正愁找不到冤大头。”

  林时勉瞬间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爸,你是说……”

  “既然赵峰接了厂子,那就让他接到底。”

  林建业转过身,眼神狠厉。

  “你去安排几个人,混在工人堆里。”

  “煽风点火会吧?”

  “只要闹得够大,赵峰不死也得脱层皮。”

  林时勉兴奋地站了起来。

  “高,实在是高。”

  “这回我看他赵峰怎么收场。”

  ……

  三天后。

  云梦药业的大门口。

  几辆满载建筑材料的卡车停在空地上。

  赵峰穿着一身工装,头戴安全帽,正指挥着工人卸货。

  厂房太旧了,必须简单翻修一下。

  吴强带着几个安保人员在四周巡视。

  蒋婉儿也来了,想出份力。

  突然。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赵峰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去。

  只见通往厂区的土路上,黑压压地涌来一大群人。

  足有上百号。

  有人举着白布做成的横幅。

  横幅上用红油漆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

  “还我血汗钱!”

  “黑心老板丧尽天良!”

  尘土飞扬。

  吼声震天。

  施工队的工人们纷纷停手。

  蒋婉儿哪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地往赵峰身边靠了靠。

  “峰哥,这是怎么回事?”

  赵峰眯起眼睛,神色平静。

  “看看再说。”

  吴强迅速带着安保人员挡在前面,筑起一道人墙。

  眨眼间,人群已经冲到大门口。

  带头的是几个壮汉,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后面跟着的则是穿着破旧工装的男女老少。

  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透着愤怒。

  “叫你们老板出来。”

  “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开工。”

  人群情绪激动,有人开始往里面扔石头。

  蒋婉儿鼓起勇气走了出去,大声喊道:

  “大家静一静。”

  “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单薄。

  但前排的人还是稍微安静了一下。

  蒋婉儿举起手中的文件。

  “大家听我说。”

  “我们已经和原厂长刘发财签了合同。”

  “这份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只购买厂房和设备资产。”

  “原来的债务和工资纠纷,全部由刘发财个人承担。”

  “大家要讨薪,应该去找刘发财,而不是找我们。”

  她试图用道理来说服众人。

  但这些人才不管那么多,人群中立马就有人大喊:

  “刘发财早就跑了。”

  “你们买的厂,那这厂子就是你们的。”

  “既然有钱买厂,凭什么没钱发工资?”

  那几个混在人群中的“托”趁机起哄。

  局势瞬间失控。

  前面的人开始推搡安保人员。

  吴强那如铁塔般的身躯挡在最前面,纹丝不动。

  但对方人太多了。

  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蒋婉儿急得眼眶发红。

  “你们这是违法的。”

  “再闹我就报警了。”

  她回头看向赵峰,声音颤抖。

  “峰哥,让吴强大哥去叫治安队吧。”

  “这么多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赵峰看了一眼吴强。

  吴强一边格挡着伸过来的黑手,一边回头大声喊道:

  “峰哥,这事儿治安队来了也没用。”

  “他们只会和稀泥。”

  “一百多号工人的生计问题,县里也头疼。”

  “到时候为了维稳,肯定会逼着我们出钱平事。”

  吴强之前就在治安队待过,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现在赵峰就是那块肥肉。

  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赵峰点了点头。

  吴强说得没错。

  这是个死局。

  必须破局。

  他看着那些情绪激动的工人。

  一眼就看出这帮人中,大部分都是普通工人。

  但真正闹得凶的,只有前面那几个人。

  而那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工人。

  赵峰当即就有了主意。

  “吴强!”

  “你想办法把领头的找出来。”

  吴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明白。”

  很快,

  吴强带着一个汉子过来。

  赵峰打量眼前的男人。

  四十五六岁。

  皮肤黝黑粗糙,双手全是老茧。

  那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痕迹。

  “叫什么名字?”赵峰开口问道。

  汉子抿着嘴,沉默了几秒。

  “何贵。”

  以前在制药厂做什么?

  “厂里的车间主任。”何贵道。

  赵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

  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抽烟吗?”

  何贵迟疑着接过烟,别在耳朵上。

  “赵老板,你也别跟我来这套。”

  “我就一句话。”

  “大家伙儿都要吃饭。”

  “刘发财欠了我们一年工资,全家老小都等着米下锅。”

  “我们也不想闹事。”

  “但实在是没活路了。”

  何贵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圈泛红。

  赵峰看着他淡淡说道:

  “我知道刘发财欠你们钱。”

  “但冤有头债有主。”

  “你们心里也清楚,这笔账算不到我头上。”

  何贵猛地抬起头,情绪激动起来。

  “怎么算不到?”

  “厂子现在是你的。”

  “里面的机器是我们保养的,厂房是我们盖的。”

  “你占了这些东西,就得管我们。”

  “不然我们就天天来闹,看你能不能开工。”

  这就是典型的无赖逻辑。

  但也是最现实的生存逻辑。

  赵峰没有生气。

  他走到何贵面前,道:

  “何主任。”

  “你觉得我买了厂子,身上还能有多余钱吗?”

  何贵被问懵了,喃喃道:

  “听说……你搞房地产就投资了上百万,怎么可能没钱?”

  赵峰笑了,笑得很冷。

  “上百万?”

  “那是有人故意骗你们的。”

  “实话跟你说,我买这个厂已经掏空了所有家底。”

  “连装修的钱都是找人借的。”

  何贵瞪大了眼睛,显然不信。

  “不可能!他们说你是大老板……”

  赵峰质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何贵支支吾吾不说话。

  赵峰也不着急,点上一根烟慢慢抽了几口,才继续问道:

  “你能当车间主任,应该是个明白人。”

  “闹,解决不了问题。”

  “就算把这里砸个稀巴烂,刘发财也不会回来。”

  “你们只能出口恶气,然后呢?”

  “回家继续挨饿?”

  何贵的肩膀垮了下来。

  那种绝望的气息再次笼罩了他。

  “那你说咋办?”

  “我们就活该倒霉吗?”

  “那是一年的血汗钱啊!”

  七尺高的汉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赵峰拍了拍他的肩膀。

  “旧账,我确实没法认。”

  “也没钱认。”

  “但我可以给你们一条新路。”

  何贵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赵峰。

  “啥路?”

  赵峰指着那些喧闹的人群,说道:

  “云梦药业要重新开张。”

  “需要熟练工,需要技术员,需要像你这样的管理人员。”

  “凡是愿意留下来的,经过考核,我全部重新录用。”

  “工资比以前涨百分之二十。”

  “按月结算,绝不拖欠。”

  “只要厂子活了,赚钱了。”

  “以后每年年底,我拿出利润的一部分,作为奖金发给大家。”

  “这笔奖金,就算是我替刘发财那个**,慢慢补给你们的。”

  何贵当场愣住。

  他听到了什么?

  重新录用?

  还涨工资?

  虽然要不回以前的那笔钱,但这已经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

  “赵老板……你说的是真的?”何贵一脸激动问道。

  赵峰点了点头道:

  “我赵峰也是苦出身。”

  “我不骗老实人。”

  “但前提是,把外面的人给我散了。”

  “把那些混在里面故意挑事的人,给我指出来。”

  “我不养白眼狼,也不会放过故意搞事的人。”

  何贵深吸一口气,把耳朵上的烟拿下来,点燃。

  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

  “赵老板,我信你这一回。”

  “只要你能带着大家伙儿活下去。”

  “这条命卖给你都行。”

  何贵说完,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赵峰看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的蒋婉儿说道:

  “准备拟新的劳动合同。”

  “另外,安排人去外面买点馒头。”

  “大家都饿了。”

  蒋婉儿看着赵峰的侧脸。

  心里的敬佩得不要不要。

  这个男人,不仅有雷霆手段。

  更有菩萨心肠。

  刚才那一番话,不仅化解了危机。

  更是瞬间收拢了这一百多号熟练工人的心。

  这就是格局。

  几分钟后。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

  在何贵的组织下,工人们开始排队登记。

  而那几个混在人群中原本打算继续煽动闹事的混混。

  被工人们自发地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