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弟回来汇报。

  “奎爷。”

  “说。”

  “我去治安队那边探了探口风,找了以前跟咱们喝过酒的那个档案员。”

  “他怎么说?”

  “他说……这事儿是真的。”

  刘奎眉头微皱,连忙摸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几口,才冷声道:“继续说。”

  小弟道:

  “昨晚冯大柱确实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脸色就不对了。”

  “那电话是谁打的?”刘奎猛地坐直了身子。

  小弟缩了缩脖子,一脸苦相。

  “这……真打听不出来。”

  “那个档案员说,冯大柱接电话的时候把人都轰出去了。”

  “不过后来听冯大柱骂娘,说是上面直接压下来的。”

  “能让冯大柱这么忌惮,级别肯定不低。”

  刘奎站起身来回踱步。

  这事儿透着邪性。

  赵峰要是真有这通天的背景,至于为了个场地跟廖坤谈生意?

  可冯大柱的态度做不得假。

  如果不弄清楚对方的底牌,这觉没法睡。

  万一真踢到了铁板,自己这十几年的家业,可能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刘奎停下脚步,眼神阴郁。

  看来只能出血了。

  他走到电话旁,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声。

  刘奎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张局,是我啊,小刘。”

  “哪个小刘?”

  “城西的小刘,刘奎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哦,刘老板啊,有什么事吗?”

  刘奎也不恼,连忙道:

  “这不是好久没聆听张局的教诲了吗。”

  “前两天朋友从南方带回来两瓶好酒,还有几只正宗的飞龙鸟。”

  “我想着张局您就好这一口野味,想请您赏个光,尝个鲜。”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文件的声音。

  “最近工作忙,没什么时间啊。”

  刘奎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嘴上却更殷勤了。

  “就是吃顿便饭,绝不耽误您太多时间。”

  “就在聚贤楼,咱们老地方。”

  “而且……我这儿还有个老物件,想请您帮忙掌掌眼。”

  听到“老物件”三个字,电话那头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张局的声音才慢悠悠地传过来。

  “行吧,既然刘老板这么有心,那就晚上七点。”

  “别搞太大排场,影响不好。”

  “明白,明白!就咱们俩,清静。”

  挂了电话,刘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回头瞪了大彪一眼。

  “去,把保险柜里那块玉观音拿出来。”

  大彪愣了一下。

  “奎爷,那可是您花大价钱……”

  “让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晚上七点,聚贤楼最里面的雅间。

  桌上的菜还没怎么动,两瓶茅台已经下去了一瓶。

  刘奎是个劝酒的高手。

  几杯酒下肚,张局的脸色红润了起来,话也稍微多了一些。

  那块玉观音已经被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张局的手包里。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

  刘奎又给张局满上一杯,试探着开了口。

  “张局,其实今天找您,除了喝酒,还有个事想跟您打听打听。”

  张局夹了一筷子飞龙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他眼皮耷拉着,似乎早就料到了。

  “是为了招待所那档子事吧?”

  刘奎竖起大拇指。

  “还得是张局,明察秋毫。”

  “我也不是想捞人,就是心里不踏实。”

  “冯大柱那是您的兵,但他那个脾气您也知道,那是油盐不进。”

  “我就想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过的招?”

  “让我死也死个明白不是?”

  张局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看了一眼刘奎,眼神有些复杂。

  “老刘啊,咱们也算老相识了。”

  “这次的事,你确实做得有点过。”

  刘奎连连点头,一脸悔恨。

  “是是是,是我糊涂。”

  “这不是被那个姓赵的小子气昏了头吗?”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张局叹了口气,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以为冯大柱愿意管这闲事?”

  “他也是被人拿着鞭子在后面抽。”

  刘奎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谁的鞭子?”

  张局看了看四周,哪怕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用手指沾了点酒,在桌上画了个圈。

  “打电话的,是振兴早报的一个编辑。”

  刘奎愣住了。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报社的编辑?”

  张局点了点头。

  刘奎差点没笑出声来。

  刚才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一半。

  他还以为是省厅的哪位领导。

  结果就这?

  一个耍笔杆子的?

  刘奎给张局倒上酒,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屑。

  “张局,您这玩笑开大了吧。”

  “一个报社的编辑,能指挥得动治安队?”

  张局斜眼看着刘奎,像是看一个**。

  他冷笑了一声。

  “普通的编辑,当然没这么大面子。”

  “但这个编辑不一样。”

  刘奎手上的动作一顿。

  “有什么不一样?三头六臂?”

  张局端起酒杯,一口闷干。

  “她姓赵。”

  刘奎皱起了眉头。

  “姓赵怎么了?百家姓里赵排第一,这满大街姓赵的多了去了。”

  “那个开服装店的小子不也姓赵吗?”

  张局看着刘奎,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

  “你脑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

  “在这个省城,能让我都要给三分薄面,一个电话能让冯大柱屁滚尿流的赵家。”

  “你觉得能有几个?”

  刘奎正准备夹菜,筷子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赵家?

  省城?

  他的脑子里像是闪过一道惊雷。

  一个恐怖的念头慢慢浮现出来。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张局,嘴唇有些哆嗦。

  “张局……您指的莫非是……”

  刘奎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往天花板上指了指。

  “1号?”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局没有说话。

  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个女编辑,叫赵晓燕。”

  “是那位唯一的掌上明珠。”

  哐当!

  刘奎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滚到了地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赵晓燕?

  赵峰居然认识赵晓燕?

  而且关系硬到能让赵晓燕亲自打电话过问?

  刘奎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喃喃说道:

  “这赵峰到底什么来路啊?”

  “既然有这层关系,他早说啊。”

  “他要是早把这尊大佛搬出来,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他啊!”

  刘奎心里那个恨啊。

  这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

  你背靠省城一把手,还跟廖坤那个混混处到一起。

  这不坑人吗!

  现在好了,不该做的事做了,不该得罪的人得罪死了。

  要是那位真要追究起来……

  刘奎不敢往下想了。

  在省城地界,那位要想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哪怕他刘奎在道上再怎么呼风唤雨,在真正的权力面前,那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