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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今沅身形一闪,如一道轻烟般掠出药房,穿过回廊,直奔前院。

  方才赶到庭院,就见一个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的青袍老者,正负手立于前院屋顶之上,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是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又是谁?

  师徒二人视线一撞,没有半分久别重逢的寒暄问候。

  天机老人眼中精光一闪,“来来来,让为师看看你这懒丫头近日可有懈怠!”

  话音刚落,枯瘦的手掌已看似随意地拍出,却带起一股凌厉劲风,直袭沈今沅面门。

  沈今沅嘴角一扬,竟也不闪不避,纤纤玉手一翻,指尖寒芒微闪,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悄无声息地迎了上去,口中哼道,“老规矩,输了的人接下来一个月都得听对方的!”

  “每次都输还能如此大言不惭,为师都佩服你的勇气了。”

  掌风与针尖瞬间碰撞在一处,发出“嗤”的轻响。

  两人身形同时一动,便如两道纠缠的影子般半空中交锋起来。

  天际之上,两道身影如流星般碰撞、分离、再碰撞,速度快到极致,在底下围观百姓的眼中,只剩下两道模糊的光影纠缠不休,偶尔爆开的气劲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沈今沅手腕一抖,系于纤腰间的那条看似普通素色腰带,瑶光,如同有了生命般激射而出!它撕裂空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带着破空之势,如同白色的闪电,刁钻狠辣地扫向天机老人的周身大穴。

  而天机老人的身形在空中挪移闪动,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出了常理。

  瑶光凌厉的攻势总是堪堪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连半分都沾不到。他仿佛能预知沈今沅的每一个动作,总是在攻击临身前的一瞬,以毫厘之差轻松避开。

  二人的动静太大,让沈府一众闻声赶来的仆从、护卫都看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有的婢女仆妇端着果盘傻了眼,有的提着扫帚忘了动,面面相觑。这…这哪是师徒相见?分明是仇人动手啊!

  护卫们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他们似乎隐约听见那老头好像自称他们大小姐的师父来着…

  沈惟、沈青山等人,包括女眷也都纷纷出来,眯着眼睛看着半空之中,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的,虽然他们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还在院子里的半夏听到这动静,完全没有要去前院看热闹的心思,“得抓紧准备一下了,一会主子们回来定然是要用得。”

  然后就急急忙忙的往屋内而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空中斗法的二人,自然察觉到了底下的动静。天机老人一个闪身,消失了。沈今沅紧跟其后,今日不打个过瘾是不可能停的,这里确实不是比试的好地方。

  天空中还残留着那对师徒打斗留下的些许气劲余波,吹得院中树叶簌簌作响。

  沈府门前,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天空茫然地收回,最终聚焦在了场中唯一留下的“外人”身上。

  这位老者,年约七十上下,身着暗绣云纹的锦袍,腰束玉带,身形挺拔,虽鬓角染霜,但面色红润,眼神温润中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

  久居上位的威仪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他此刻脸上挂着尽可能和煦的笑容,那周身自然流露的气度也让人不敢小觑。

  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与周围一群目瞪口呆、还没从刚刚情形中回过神来的沈家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尤其是为首的沈惟,拱手作揖,态度十分谦和,“抱歉了各位,”他的声音沉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家师与小师妹…嗯,性情都比较…率真,每次见面都是如此场景,让诸位受惊了,见谅,见谅。”

  他顿了顿,开始了自我介绍,“在下云海城上官政,是阿沅的师兄。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沈家众人虽然知道了沈今沅跟云海城的关系,但也只是知道。

  当这么一个长者,大人物出现在他们府上,称自己是沈今沅的师兄…他们一时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而沈家的仆从,从管家、护卫再到婢女小厮,脸上的表情也堪称精彩纷呈。他们大小姐的师兄,竟然比他们老太爷都要年长,这辈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上官政和沈惟之间来回扫射。

  沈惟今年刚刚六十五,也算保养得宜,看起来精神矍铄。

  而上官政,因常年习武的关系,其实看上去跟沈惟倒也年纪相仿的样子。

  一位七十多岁的师兄,一位六十多岁的祖父…

  这画面太美,让人不敢细想。

  还是见过大场面的沈惟先行有了动作,他上前一步,脸上堆起热情而不失分寸的笑容,郑重地回了一礼,“原来是上官老家主大驾光临!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在下沈惟,是暖暖的祖父。暖暖在师门,多蒙您和前辈照拂了。”

  上官政从善如流,笑道,“沈大人太客气了!阿沅自小被家师收养,天资极高,又听话,我们谈不上照拂,是她带来了不少乐趣。”

  沈惟也笑着摆手,“上官老家主快请进,别在门口站着了。暖暖她们这一去,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还请入内奉茶,稍作休息。”

  “那就叨扰了。”上官政拱手,姿态优雅从容。

  *

  正厅内。

  上官政与沈惟分宾主落座于最上首的两张黄花梨大师椅上。

  上官政虽极力收敛,但久居人上的气度依旧让他自然而然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沈惟作为家主,姿态从容,但面对这位身份特殊、年纪又比自己长的“孙女的师兄”,笑容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下首两侧,沈家的其他人依照长幼次序,依次坐在左右两排的座椅上。

  每个人都身姿端正,不敢有丝毫怠慢,但眼神却微妙地游移着,不时地、飞快地瞥一眼上首那位气度非凡的老者,然后又迅速垂下眼帘,生怕失礼。

  训练有素的婢女悄无声息地步入厅堂,奉上精美的茶点。

  这时候,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祖父,您怎么提前到了?我听说师叔祖跟人打起来了,是老祖宗么?人呢?”

  来人是上官玉瑶,她一脸惊喜的小跑着来正厅,满头是汗的。

  上官政摇头失笑,无奈的看向身旁的沈惟,“让沈大人见笑了,我这孙女被惯坏了,没什么规矩。这阵子在府上,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