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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逸尘也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凭着四级医术赋予他的敏锐观察力,他注意到了几个王医生和李主任可能暂时忽略的细节。

  孩子的眼睛很红,是那种眼球的血管充血,但眼角很干净,没有分泌物。

  嘴唇除了干裂,颜色也异常鲜红。

  他再低头去看孩子手上的皮疹。

  那不是普通的疹子,更像是一种弥漫性的红斑,而且孩子的手指末端,似乎有一点点轻微的肿胀。

  周逸尘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孩子颈部。

  他隐约看到,耳垂下方的位置,皮肤似乎有些隆起。

  他伸出手,在孩子妈妈紧张的注视下,轻轻地在那个位置摸了一下。

  果然,能摸到一个肿大的淋巴结。

  这些零散的症状,在他脑海里迅速地串联了起来。

  一个在七十年代的县城医院里,几乎不可能被诊断出来的疾病名称,渐渐浮现。

  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国和王医生走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压低了声音讨论。

  “从症状上看,病毒感染的可能性最大,但又不像我们常见的那几种。”**国说。

  王医生愁眉苦脸:“是啊,这病来得太怪了。再这么烧下去,我怕孩子的心脏会出问题。”

  **国沉吟着,显然也陷入了困境。

  周逸尘走了过去。

  “李主任,王医生。”

  两人同时看向他。

  周逸尘没有直接提出自己的猜测,那太过惊世骇俗。

  他只是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客观地陈述了一遍。

  “我刚才看了一下,病人双眼有结膜充血,但没有脓性分泌物。”

  “口唇很红,而且干裂。”

  “颈部我摸到一个肿大的淋巴结。”

  “还有,他的指尖好像有点肿。”

  他每说一条,**国和王医生的眉头就锁紧一分。

  这些都是他们刚才检查时看到,却没有串联起来的体征。

  周逸尘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探讨的语气,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这不是一种单一病原体引起的感染,而是一种……全身性的血管炎呢?”

  “血管炎?”

  **国和王医生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有些陌生,也有些宽泛。

  周逸尘点了点头。

  “我是在一本医学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描述,一种不明原因引起的,主要攻击全身中小动脉的炎症反应。它的典型症状,就包括了持续高烧不退,眼睛红,口唇干裂,淋巴结肿大,还有肢体末端的改变。”

  他把话说得很模糊,只说是看过,没说是什么病。

  但他的这番话,却像是在一间黑屋子里,划亮了一根火柴。

  虽然光亮微弱,却瞬间照出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国盯着周逸尘,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全身性血管炎……

  这个思路,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

  他快速地把周逸尘刚才提到的那几个症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高烧、红眼、红唇、淋巴结肿大、皮疹……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症状,如果用血管炎这个概念去串联,好像……

  好像真的能说得通了。

  王医生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没合上。

  “全身性……血管炎?”

  他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眼神里全是茫然。

  **国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牢牢地锁在周逸尘的脸上。

  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抛出一个惊人的观点。

  周逸尘迎着他的目光,表情很平静,不躲不闪。

  “对。”

  他点了点头,继续用那种不急不缓的语速解释。

  “我就是提供一个思路。”

  “我们一直用抗感染的思路去治疗,但效果不好,会不会是方向错了?”

  “如果把这些症状分开看,确实都解释不通。”

  “但如果把它们看作是全身小血管发炎在不同部位的表现,似乎就能串起来了。”

  他指了指病床上的孩子。

  “眼睛红,是眼部血管的问题。嘴唇红,是口腔黏膜血管的问题。身上的皮疹和手指肿胀,是皮肤和四肢末梢血管的问题。”

  “至于高烧不退,可以解释为全身性的炎症反应。”

  周逸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国和王医生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个解释……太过大胆,但也太过合理了。

  它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那扇他们怎么也推不开的门。

  王医生喃喃自语:“血管炎……血管炎……”

  他行医这么多年,这个词只在书本的角落里见过,从来没跟眼前的病例联系起来过。

  **国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你说的那个杂志,是哪一本?”

  这是在考校,也是在求证。

  周逸尘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主任,是很久以前看的一本内部参考资料,翻译的国外文章,名字我早就忘了。”

  “当时就觉得这个病例很特别,所以多看了两眼,有点印象。”

  这个说法天衣无缝。

  这个年代,很多内部资料都是小范围传阅,看完就收回去了,根本无从查证。

  **国沉默了。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权衡着。

  继续用抗生素,孩子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可如果相信周逸尘这个听上去有些虚无缥缈的说法……

  那是在拿孩子的命去赌。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孩子的妈妈站在一旁,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气氛的凝重,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国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透出一股决断。

  “如果按你说的,是血管炎,该怎么治?”

  他没有问怎么确诊,因为他知道,县医院根本没有确诊的条件。

  他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周逸尘心里松了口气。

  他知道,李主任被打动了。

  “那篇文章里提过,既然是炎症,那就用大剂量的抗炎药。”

  “比如……阿司匹林。”

  “阿司匹林?”王医生失声叫了出来。

  “这不行!孩子烧得这么高,再用阿司匹林,万一引起脱水和酸中毒怎么办?”

  这几乎是这个年代儿科医生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