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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逸尘摇了摇头。

  “不一样,王医生。”

  “我们这次用阿司匹林,目的不是为了退烧,而是利用它大剂量下的抗炎作用,去抑制血管的炎症反应。”

  “而且,那篇文章里还特别提到了一点。”

  周逸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种病最危险的地方,不是高烧和皮疹。”

  “而是它会攻击心脏的冠状动脉,引起损伤,甚至形成动脉瘤。那才是致命的。”

  “所以,治疗必须尽早,而且剂量要足。”

  “冠状动脉瘤?”

  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国和王医生的心上。

  如果周逸尘前面说的还只是推测,那这最后一句,就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

  这说明他不是在瞎猜,而是真的了解这个病的可怕之处。

  **国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孩子的母亲。

  “大嫂,我们现在有个新的治疗方案,但风险很大,因为我们遇到的可能是个罕见病。”

  他用最朴素的语言,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这个方案,有可能救孩子的命,也有可能……没用。”

  孩子的妈妈早就六神无主了,她听完,一把抓住**国的胳膊,哭着说。

  “主任,俺们不懂啥大道理,俺就信你们当医生的!”

  “只要能救俺娃,你们说咋治就咋治!俺们不怨你们!”

  有了家属这句话,**国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他转回头,看着王医生,语气斩钉截铁。

  “就按逸尘说的办!”

  “立刻停掉所有抗生素,准备阿司匹林,按体重计算,给最大剂量!”

  “另外,密切监护,每小时测一次体温心率,一旦有任何变化,马上汇报!”

  王医生看着**国,又看了看旁边神情镇定的周逸尘,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

  他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一场发生在七十年代县医院里,针对一种几十年后才被广泛认识的疾病的豪赌,就这么开始了。

  **国走到周逸尘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已经满是信任和期许。

  周逸尘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诊断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他走到病床边,静静地看着那个昏睡中的孩子。

  小家伙,你可一定要挺过去啊。

  很快,王医生就拿着药回来了。

  他找护士拿来一个小碗和擀面杖,把药片仔细地碾成了粉末。

  孩子的妈妈端来半碗温水。

  王医生把药粉倒进水里,搅了搅。

  他端着碗,走到床边,和孩子妈妈一起,费力地把小军扶起来一点。

  孩子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会自己喝。

  只能用小勺,一点一点地往他嘴里喂。

  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喂进去的寥寥无几。

  孩子的妈妈急得眼泪直流。

  周逸尘走上前。

  “大嫂,我来吧。”

  他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点药水。

  他的动作很轻,用勺子边轻轻抵着孩子的下嘴唇,趁着孩子下意识吞咽的瞬间,把药水送了进去。

  一勺,又一勺。

  他的动作不快,但很稳。

  一碗药水,总算喂下去大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就是最难熬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病房里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孩子急促的呼吸声。

  **国和王医生都没有走,就守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周逸尘也没有离开,他站在病房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孩子。

  一个小时过去了。

  护士进来量了体温。

  “三十九度九。”

  体温没降,反而好像还高了一点。

  王医生的额头上渗出了汗。

  他搓了搓手,走到**国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主任,这……这不行啊。”

  “会不会是咱们想错了?这药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孩子的妈妈在病房里听见了,身子晃了一下,扶着墙才站稳。

  **国没说话,只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也紧张。

  这可是一条人命,赌上了他几十年的声誉。

  他扭头,看向病房里的周逸尘。

  周逸尘还是那么站着,像一棵松树,表情平静,眼神专注。

  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他。

  **国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一些。

  他冲王医生摆了摆手。

  “再等等。”

  “这才一个小时,药效没那么快。”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

  护士再次来量体温。

  “还是三十九度九。”

  王医生彻底坐不住了,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主任,不能再等了!”

  “再这么烧下去,孩子会烧坏的!要不……还是换回抗生素吧?至少稳妥一点。”

  孩子的妈妈也跑了出来,带着哭腔哀求。

  “主任,求求你们,救救俺家小军吧!”

  **国也动摇了。

  他望向周逸尘,这一次,眼神里带上了询问。

  周逸尘走了出来。

  他先是对孩子的妈妈安抚地笑了笑。

  “大嫂,你别急。”

  然后他才转向**国和王医生。

  “主任,王医生,体温只是一个指标。”

  “我们用药的目的,不是单纯为了退烧,是为了抑制全身的炎症。”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们再看看别的体征。”

  他带着两人重新走进病房。

  他指着孩子的眼睛。

  “你们看,结膜充血的情况,是不是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点?没那么红了。”

  他又轻轻抬起孩子的手。

  “手指末端的肿胀,好像也消退了一些。”

  这些变化都极其细微,要不是周逸尘指出来,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

  **国和王医生凑过去,仔细地看了半天。

  好像……是真的。

  “只要大方向没错,我们就应该坚持。”

  “现在最怕的,就是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国看着周逸尘清澈的眼睛,心里的天平,再一次重重地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

  “好!”

  “就听你的,继续等!”

  他转头对护士说:“继续密切监护,半小时汇报一次!”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丝,又慢又长。

  病房外,王医生坐立不安。

  孩子的妈妈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国靠着墙,闭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有周逸尘,始终守在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