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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下乡义诊这么多天,老乡们客气是客气,但那是一种带着距离的敬畏。

  可周逸尘在这儿,完全不一样。

  乡亲们看他的眼神,热络,亲近,就像在看自家许久未归的子侄。

  这可不是光靠医术就能换来的。

  很快,晒谷场上就支棱起了几张长条桌。

  医疗队的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拿出听诊器、血压计这些家伙事儿,准备开工。

  周逸尘这边刚坐下,面前呼啦一下,就排起了一条长龙。

  队伍甩出去老远,拐了好几个弯。

  而且排在他这队的,好多都是熟面孔。

  一个大娘凑到桌前,一脸愁苦。

  “周医生,你给俺看看,俺这腰,一到天冷就跟要断了似的,疼得不行。”

  后头一个汉子也急着喊。

  “周医生,俺家那口子,最近老是咳嗽,咳得晚上都睡不着,你给听听?”

  “周医生,俺……”

  “周医生……”

  乡亲们七嘴八舌,都点名要他看,根本不往旁边别的医生那儿去。

  周逸尘哭笑不得,只能扭头对旁边的王医生他们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王医生,陈医生,今天……麻烦你们了。”

  年纪稍长的王医生摆了摆手,乐呵呵地笑了。

  “没事。”

  他指了指周逸尘面前的长队,开了句玩笑。

  “我们今天,就是专门来给你打下手的。”

  这话是开玩笑,但也说明了问题。

  周逸尘在向阳大队,那就是金字招牌。

  他看病看得很快,问诊、听诊、号脉,动作麻利,有条不紊。

  碰到一些老毛病,他也不乱开药,大多是给些食疗或者按摩的建议,简单又管用。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把队伍看得短了一些。

  中午,高建军直接把医疗队请进了大队部的食堂。

  饭菜很简单,大锅菜炖粉条子,里面飘着几片肥肉,主食是苞米面饼子。

  对庄稼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好伙食了。

  可高建军还一个劲儿地往周逸尘碗里夹肉。

  “吃,多吃点!”

  “在城里上班累,得补补。”

  周逸尘碗里的肉片都快堆成了小山。

  “高叔,够了够了,再夹就吃不完了。”

  他哭笑不得地把碗往回收了收。

  高建军这才罢手,端起面前的粗瓷大碗,里面是温过的白酒。

  “逸尘,叔敬你一杯。”

  他的表情很认真。

  “当初你来我们向阳大队,叔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现在看着你出息了,叔打心眼儿里高兴!”

  周逸尘也端起面前的酒碗。

  医疗队有规定,工作期间不能饮酒,但今天这情况,高建军倒的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自家酿的苞谷烧,暖暖身子。

  他没推辞。

  “高叔,您言重了。要不是当初您和队上叔伯们的照顾,也没有我的今天。”

  他仰头,把那碗辛辣的酒一口干了。

  一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

  痛快!

  旁边几桌的队长们也都端着碗站了起来。

  “周医生,我们也敬你!”

  “对,必须敬!”

  整个食堂的气氛,热烈得不行。

  医疗队另外几个人,包括带队的王医生在内,都有点看傻了。

  他们端着饭碗,感觉自己像是来做客的。

  不,更像是陪着领导下来视察工作的随行人员。

  这小子,在向阳大队,威望不是一般的高啊。

  吃完午饭,稍作休息,下午的义诊继续。

  周逸尘面前的队伍,好像一点也没变短。

  他正忙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医生。”

  周逸尘抬起头,看到了张大爷那张满是褶子的笑脸。

  老爷子的气色看着比以前好多了,脸色红润,精神头也足。

  “张大爷,你怎么也来排队了?”周逸尘笑着问道,“是身上哪儿不舒服了?”

  “不不不,”张大爷连连摆手,“我这身子骨好着呢!自打你给我治了那心口疼的毛病,就再也没犯过,下地干活都有劲了!”

  他说着,就把胳膊伸了过来。

  “我就是想让你再给号号脉,俺放心!”

  周逸尘点了点头,手指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片刻后,他松开手,开口说道:“张大爷,你的身体挺好的,脉象平稳有力,身子骨硬朗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张大爷高兴得合不拢嘴,连缺了两瓣的牙齿都露出来了。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嗓门洪亮地对着周围排队的人喊。

  “都听见没!周医生说俺身子骨硬朗着呢!”

  “俺就说,让周医生看过,这心里头才叫一个踏实!”

  他这么一喊,后面排队的人更是骚动起来,一个个都往前探着脑袋,眼神里全是信任。

  张大爷心满意足地走了,队伍往前挪了一个位置。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坐到了周逸尘面前,满脸焦急。

  “周医生,你快给俺家狗蛋看看,这孩子咳了好几天了,吃了药也不见好。”

  周逸尘把听诊器放到孩子单薄的胸口上,仔细听了听。

  他又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翻开眼皮看了看。

  “晚上睡觉是不是爱出汗?”

  “对对对!”年轻媳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脑门子的汗,枕头都湿了。”

  周逸尘没急着下结论,反而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一直认真观摩的高秀兰。

  “秀兰,你来听听。”

  高秀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些紧张,但还是依言拿起了周逸尘递过来的听诊器,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孩子的胸口。

  听了半天,她有些不确定地抬起头。

  “师父,肺里的声音……有点粗,像是……像是风寒?”

  周逸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听得没错,但只说对了一半。”

  他拿回听诊器,一边在病历本上写着,一边轻声对高秀兰解释。

  “这孩子不光是外感风寒,他本身底子就虚,脾胃弱,所以才会盗汗,咳嗽也缠绵不愈。”

  “光治咳嗽不行,得连着脾胃一起调理。”

  他寥寥几句话,就把病根给点透了。

  高秀兰听得眼睛发亮,赶紧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小本本上飞快地记了下来。

  旁边孩子的娘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听懂了一件事。

  周医生有本事,一眼就看透了自家娃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