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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王厅长听完,非但没有暴怒,反而陷入了沉思。

  他浸**官场多年,被人当面驳了面子,是有些不快。

  甚至有一瞬间动了用身份强压下去的念头。

  可这念头只一闪,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压?

  怎么压?

  人家刚才“天时、地利、人和”三条,已经把话说死了。

  这技术,不是一本手册就能学会的。

  他要是强行把技术拿走,在别处搞砸了,责任就是他王建功的。

  到时候,浪费国家资源、搞**的帽子扣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眼前这个小姑**提议……

  她要绝对的指挥权?

  听起来狂妄至极。

  可这背后呢?

  她也把所有的责任,都一个人扛了过去!

  项目成了,他王建功是举荐有功、领导有方,是最大的功臣。

  项目要是万一失败了,那也是“总顾问”姜芷的技术问题,是他用人不察,但主要责任在执行者,不在他这个决策者。

  风险,被她一个人全担了!

  而他需要付出什么?

  仅仅是几个贫困村的试点资金和人力。

  用这点可控的代价,去赌一个能轰动全省、解决大问题的天大政绩!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血赚!

  更何况,她还提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诱饵——三成技术股。

  这说明她不是在赌气,不是在说大话。

  她是真的有信心把这件事干成!

  把自己的村子都捆绑了进来,这就是她的投名状!

  这个丫头,哪里是在提条件?

  她这是递上来一份权责清晰、利益共享、风险可控的完美计划书!

  想通了这一层,王厅长只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再看姜芷清冷平静的脸,已经没了半点轻视。

  几秒后,王厅长紧绷的脸上,猛地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他抬手,重重一拍自己的大腿,当场拍板。

  “好!”

  “就按你说的办!”

  “姜芷同志!我代表省农业厅,聘请你为——全省药用植物特殊种植专项总顾问!你提的所有条件,我们全盘接受!”

  他身后的秘书手忙脚乱地拿出纸笔,现场起草聘书。

  王厅长签上大名,盖上红章,双手郑重地递到姜芷面前。

  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尘埃落定。

  姜芷不仅守住了自己的暖棚,还反手拿下了整个省的试点项目主导权。

  更给自己挣来一个谁也动不了的官方护身符。

  至于草药种植的风险问题,她完全不在意。

  只要按她的标准去搞试点,即便没有大丰收,也绝不会搞砸。

  陈支书和赵大山站在一旁,已经彻底麻了。

  他们终于看明白,在姜芷这尊真神面前,别说县领导,就是省领导来了,也得乖乖按她的规矩来。

  跟她玩心眼?

  你那点心眼,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第二天,王厅长就带着一帮农业干部。

  人手一本姜芷开出的选址标准,开始在全县范围内拉网式摸排。

  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姜芷清闲得仿佛是局外人。

  她依旧过着看病、看书、看顾暖棚的简单日子。

  只是,村里人都不淡定了。

  “听说了没?省里下来的大官,都得听咱芷丫头的指挥!”

  “那可不!咱芷丫头现在是省里的顾问哩!比县长官还大!”

  “那是文曲星下凡,是来带咱们过好日子的!”

  这些话飘进耳朵里,姜芷也只当是冬日里的一阵风,听过便散了。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虚名。

  而是脚下这片土地,能按照她的意志,长出她想要的药材,以及未来去发掘更多珍贵的宝贝,实现她身为国医圣手的抱负。

  日子在寒风里一天天溜走,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大队分红的日子。

  这一天,天还没亮透,整个红星大队就彻底活跃起来。

  家家户户的烟囱都早早冒起了青烟,比过年起得都早。

  村中央那片被冻得邦邦硬的打谷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男人女人,老的少的,一个个穿着自家最厚实、最干净的衣裳,冻得脸膛发紫,嘴里哈出的白气混成一片,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期盼。

  人们的交谈声、咳嗽声、孩子的笑闹声混杂在一起,让这片贫瘠的土地,头一次有了如此鲜活的喧嚣。

  打谷场正中,几张斑驳的长条桌拼成**台。

  **台两边,特意安排了五个年轻力壮的民兵,荷枪实弹地站岗。

  大队长赵大山带着会计、记分员,端坐在桌子后头。

  他面前,一本厚得能当砖头使的账本,旁边,是一个用粗布缝的、鼓鼓囊囊的大钱袋子。

  赵大山看着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无数双灼热的眼睛,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站起身,抓起铁皮扩音喇叭,卯足了劲儿吼了一声。

  “安静!”

  喧闹的打谷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火辣辣地钉在了那个大钱袋子上。

  赵大山粗粝的手掌按在账本上,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同志们!”

  “今年!是咱红星大队,祖祖辈辈都得刻在骨头里记住的一年!”

  “在芷丫头的带领下!咱们把那狗都不待见的‘鬼见愁’,变成了遍地流金的聚宝盆!”

  他猛地一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全村人的魂都喊出来。

  “今天!咱们就来分一分这聚宝盆里结出来的第一个金蛋蛋!”

  他一把抓起账本,高高举过头顶!

  “经过会计、记分员三天三夜拿算盘珠子都快磨秃噜皮的核算!”

  “咱们药材基地,从入冬到现在,总共卖了三批藏红花,扣掉所有成本,纯剩下来的钱,一共是——”

  他拖长了音,台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

  赵大山通红的眼睛扫过全场,全力吼道。

  “一万!一千!一百块!”

  这个数算出来的时候,赵大山自己都难以置信。

  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成本竟然只花了一千多。

  而且这里面占大头的还是塑料棚的花费。

  人力用工分抵扣。

  其余能源、材料等,大部分都是社员们按照姜芷要求,自给自足收集来的。

  所以,这场盛会,是真正属于整个红星大队的。

  轰——

  人群瞬间沸腾了!

  “我的老天爷啊!一万多!”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手里的烟杆“啪嗒”掉在地上,老眼里瞬间涌出两行热泪。

  “发财了!咱红星大队发财了!”

  一个壮汉激动得抡起拳头砸向天空,又哭又笑。

  “呜呜呜……我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是啥样啊……”

  婆娘们捂着脸,蹲在地上,激动的哭声汇成一片,被穷日子压了半辈子,终于看到了希望。

  赵大山任由大家欢呼着,发泄着。

  直到那声浪稍微平息,他才继续用嘶哑的声音喊道:“这笔钱,经大队部和芷丫头商量,决定!拿出八千块!按照各家各户在药材基地出的工分,现场分红!”

  “剩下的三千多块,存入大队集体账户,开春咱还得买更多的种子和料子,把药田搞得更大!”

  “现在,开始分红!念到名字的,上来领钱!”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忽然静了静,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姜芷披着件干净的棉袄,和母亲赵秀娥一起,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她没有上**台,只是静静地站在人群边缘。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台下那些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乡亲们身上。

  赵秀娥也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眼眶早已湿透。

  姜芷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声音很轻。

  “娘,别哭。”

  “这是咱们红星大队,靠自己双手挣来的好日子。”

  “以后,还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