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赵景天回身梗着脖子答道:“对啊我是孤儿,不要指望一个孤儿有教养。也不要指望人人跟郡主您一样出身尊贵,教养也高高在上,抓住别人就死死不放,恨不能打入十八层地狱。”

  极致的坦诚所向无敌,元彤哑口无言,她终归是世家出身,不是市井泼妇。

  人家给她戴了高帽子,又给她一棍子,她戴上那帽子后得端着身架,突然就不知道怎么把棍子抡回去了。

  她的教养告诉她再抡回去就过分了,且对方一定会再度抡回万斤棍,她不是对手的。

  元溱使劲忍着笑,就说嘛,她惹谁不行非要惹赵师兄,明明是她私闯王府在先,置赵师兄于尴尬境地在后,偏偏要逮住人家不放,又要报官又要赶出去,激的赵师兄发挥嘴毒本性。

  这下求仁得仁,一败涂地。

  突然,元彤哇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赵景天一愣,转身就往外逃,“不怕女人横就怕女人哭,我先撤!”

  话音刚落他就不见了踪影。

  元溱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元彤,也向外走。

  他可哄不了元彤,元彤也不需要他哄,元彤是人生从未遭此一败,在哭自己悲惨的命运。

  这命运是她自找的,跟赵师兄和他关联不大,撤。

  何况进宫面圣的时间要到了。

  回到颐年院,母妃今日的治疗已全部结束,英王正细心的帮老妻带上黑绸缎眼罩,避免光线刺激。

  见元溱回来,英王随口问道:“那边如何?”

  “无事,长姐从后门偷偷入府,泡完汤泉和赵师兄产生些误会,都说清楚了。”元溱避重就轻。

  英王和王妃都长出一口气,王妃甚至脱口而出:“那就好,还以为她又惹什么祸事了。溱儿莫跟她一般见识,住两天就让她回王府。”

  元溱满口答应着,母妃发话,长姐不敢不听。

  英王安慰老妻:“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她这些琐事做什么?这里是溱儿的府邸,溱儿说了算。你只管静心治疗。”

  英王妃笑笑答应着,“英王府诸事繁琐,离不了王爷,您住两天便也回去吧。”

  英王佯装生气,“怎么,往外赶我?”

  “臣妾自然是希望王爷在这里陪着的,只是英王府那一大摊子,岂能抛开不管?”英王妃赶紧握住英王的胳膊,还轻轻摇晃一下,似在为自己太过直言求原谅。

  “王妃体贴,有什么事他们便来禀报了。”英王回头瞥一眼元溱,“这里清净,心静,仿似世外桃源,怪不得王妃执意搬来,本王也想长久住这里。”

  “臣妾是来投奔儿子,王爷可不能在这里久住,会乱套的。”英王妃很是掕得清。

  “本王既投奔儿子,也投奔妻子,不可?”英王耍起赖,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元溱赶紧往后撤。

  英王妃的声音传来,“可,当然可,王爷快去泡那汤泉吧,念叨半天了……”

  元溱忍笑出门,怎么觉得父王自归京后,突然对母妃又依恋上了呢?比如像这次一样父王扔下偌大的英王府不顾,跟到这里陪母妃治疗眼疾,伴在左右事必躬亲。

  他一开始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后来发现不全是。

  父王在军中三年,似乎是喜欢上了那种清闲,不再喜爱热闹,也不再乐意面对人心纷扰,所以情愿陪在淡然佛系的母妃身边,一桌两椅一对老夫妻,过平和的日子。

  大约父王是老了,也看透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向往那样的生活?只可惜他目前还形单影只。

  他中意的人,得抓紧时间追到手了,用赵师兄的话说,好女人人追,过期容易不候。

  赵师兄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元溱喊过王枢,叮嘱他找到赵大夫,请赵大夫去他居住的励苑泡汤泉,顺便等他回来一起用晚膳。

  王枢答应着,又道:“爷,马车准备好了,即刻进宫吗?”

  “进宫。”

  王枢又答应一声,“霍旋将军回来了,他点了一百人在府门外候着,说护送您进宫。”

  行吧,排场和安全都是要的,元溱被拉回凡尘,他向往父王的隐退,却不可能做到,因为他还年轻。

  见到霍旋先问他樊州那边的情况,霍旋朗声回答:

  “王爷放心,该警告的警告了,邬家表面惶然,说必然低调谨慎。该布的眼线也布下去了,有六个兄弟在那盯着呢。”

  元溱:“让你的人注意自身安全。”

  霍旋行礼,“霍旋替兄弟们谢过王爷关爱。”

  元溱便放下门帘不再说话。

  邬家的态度他料的到,只是邬家大约料不到他们已被盯上。

  慢慢来,这事急不得。

  车队碾过长街,很快到达皇宫,到达午门时便不能再前进,须换轿辇而行。

  元溱摆摆手,示意不用乘坐轿辇,自己走。

  弘景帝在正阳殿忙公务,见他进来行礼参拜又替老父告假,高兴的撂下笔搂着他肩膀进偏殿,“虽是喊你来商议公务,但犯不着在大殿里拘谨,来偏殿随意些。”

  元溱谢过皇帝,打量一番后直言道:“臣弟觉得皇兄这几日消瘦了些。听父王提起过,皇兄吃饭甚是不规律,所摄取食物也不全面。”

  “混小子,关起门就教育起你皇兄来了,你有心,怎么不多来几次陪朕用膳?”弘景帝照样给他一拳,这次是右肩,显然是记住了他左肩有伤。

  元溱笑着,接过进来奉茶的小太监托盘,掀开盖碗一看摇头,“下午时分不可给圣上饮浓茶,换盏淡些的来。”

  小太监不敢答应,支吾着看向弘景帝,显然饮浓茶是弘景帝一向的习惯。

  弘景帝:“听我这弟弟的,这世间敢管束朕的人,可只有五皇叔和这家伙。”

  小太监清脆的答应着出门换茶,他们下人也觉出来了,只要英亲王和崇亲王进宫,皇上的心情总是愉悦的。

  元溱:“皇兄这话可不对,皇嫂的管束您也不听?”

  “她呀,唯唯诺诺的,唯恐逆了朕的逆鳞,当真无趣。”弘景帝一脸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