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颜了然,点点头便没有再问,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表现出她的好心情。

  上午九点,设计部的野比正对着电脑赶方案,眼角余光瞥见走廊尽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雪颜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十厘米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精准,只是今天那声音里似乎掺了点不一样的调子。

  当她走近时,野比猛地愣住了——崔总嘴角竟然挂着笑。

  不是礼貌性的职业假笑,而是那种从眼底漫出来的、带着温度的弧度,连眼角都柔和了几分。

  这个发现像按下了暂停键,野比手里的鼠标“啪嗒”掉在桌上,惊得旁边的同事纷纷抬头。

  要知道,崔雪颜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

  三年来,员工们见她最多的表情是眉头微蹙看报表,或是面无表情地听汇报。

  前台小姑娘偷偷说,崔总的笑容比年终奖还稀罕,上次见还是公司上市敲钟那天,而且转瞬即逝。

  “崔总今天……是不是涂了新口红?”

  实习生田中压低声音,手指紧张地卷着衣角。

  她昨天刚因为文件格式错误被崔雪颜当着全部门批评,此刻连呼吸都放轻了。

  市场部的老张端着咖啡杯从茶水间出来,正好撞见崔雪颜和技术总监说话。

  他亲眼看见崔总听完汇报后,不仅没像往常那样指出漏洞,反而轻轻点了点头,甚至说了句“这个想法不错,细节再完善下”。

  老张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赶紧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确认自己没看错——崔总眼角那确实是笑纹!

  消息像长了翅膀在办公室传开。

  有人猜测是不是公司拿下了千万大单,有人说崔总肯定是谈恋爱了,还有人翻出上个月崔总因为项目延期连续一周没笑过的旧账,感叹“铁树开花”。

  直到中午,研发部的程序员还在打赌,赌崔总的笑容能维持到下午几点。

  而总裁办公室里,崔雪颜看着桌上那张写着“趁热喝红糖水”的便签,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

  暮色刚漫过街角路灯,宋潜已牵着崔雪颜站在夜市入口。

  “今晚大吃特吃,这个小吃街的所有东西都很好吃!”

  宋潜笑着和崔雪颜解释。

  “好,闻着就很香啊。”

  崔雪颜笑着吸了吸鼻子,似乎在细嗅空气中的香味。

  “对了,今晚还有花火大会,我特意找邻居打听的,很热闹。”

  宋潜挠了挠头,

  “你看过这个吗?我记得你没提过,所以才想着叫你来看看。”

  崔雪颜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确实从未参加过这种节日之类的大会,听着倒也觉得挺新鲜。

  “可以啊,我没看过。”

  红底黄字的灯笼串从巷头悬到巷尾,把青石板路铺成流动的河。

  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关东煮的浓汤气扑面而来,崔雪颜鼻尖动了动,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子。

  “小心烫。”

  宋潜剥开刚买的糖油果子递到她嘴边,指尖蹭过她沾着糖霜的唇角。

  不远处套圈摊位传来惊呼,穿浴衣的小姑娘抱着毛绒兔跳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檐角悬着的风铃。

  崔雪颜忽然拉着他往巷尾跑,卖风车的老伯摇着手柄,彩色纸轮转出半道彩虹,正映在她扬起的笑脸上。

  天边忽然绽开第一簇烟花。

  金菊状的光团在墨蓝画布上炸开,紧接着是流星般的银线簌簌坠落。

  人群“哇”地涌到河边,宋潜把崔雪颜护在身前,看绯红牡丹、靛蓝绣球次第在夜空绽放。

  她仰头时,碎发被风拂到耳后,颈间银链随呼吸轻颤,像坠着颗会发光的露珠。

  “你看那个!”

  崔雪颜指向一朵炸开的绿萼梅,话音未落,漫天星火已化作细碎金雨。

  宋潜低头,正撞上她眸子里跳动的光,比头顶所有烟花还要亮。

  夜市的喧嚣忽然远了,只剩两人交叠的影子,在明明灭灭的花火里,悄悄拉长了整个夜。

  江风裹挟着硫磺气息拂过江面,对岸烟花正盛。

  崔雪颜看得有些出神,鬓边碎发被风吹得乱颤,她下意识抬手去捋,指尖却先一步触到微凉的触感。

  是宋潜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并非用力的攥握,只是轻轻环住她的手腕,像拢住一捧易碎的月光。

  崔雪颜正待回头,腕间便传来一阵清冽的凉意,细碎的银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漾开。

  她低头,看见他指尖捏着枚银质烟花镯,镂空的银丝卷成炸开的星芒形状,正小心翼翼地往她腕上套。

  “什么时候......”

  她后半句淹没在又一声轰然炸响里。

  对岸新升起的烟花在夜空铺开巨大的紫藤花瀑,紫金色的光瀑淌过宋潜含笑的眼睛,他指腹擦过她腕间细腻的皮肤,留下一串战栗的痒意。

  镯子扣合的瞬间,崔雪颜才发现那银烟花的花蕊处竟嵌着极小的红玛瑙,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像被揉碎的星火。

  她猛地抬头,撞进宋潜盛满笑意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已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角,连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光尘。

  “喜欢吗?”

  他的声音混着江潮声,温柔得像要化在风里。

  崔雪颜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比头顶炸开的万千星火更让人心头滚烫。

  “我很喜欢,宋潜,谢谢你。”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裹在烟花的噼啪声里,一声比一声沉。

  宋潜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带着他惯用的气息,混着夜晚清冽的风,在鼻尖萦绕成暖融融的雾。

  “喜欢就好。冷不冷?”

  他低头,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声音被风吹得碎成星子。

  崔雪颜摇摇头,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些,鼻尖抵着他温热的肌肤。

  方才被烟花照亮的夜空又暗下来,只剩下远处零星的光点在眨眼睛,像谁散落的碎银。

  宋潜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她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春汛时安稳的河床。

  “刚才那朵金菊最好看,”

  他忽然说,指尖拂过她耳后,

  “像你去年生日时戴的绒花。”

  崔雪颜忍不住笑出声,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未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