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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地把粥盛进保温桶里,盖子都拧得紧紧的,生怕跑了一点热气。

  王建国提着桶,他媳妇跟在后面,两人又一阵风似的赶回了医院。

  病房里,老爷子还是那副样子,蔫蔫地躺着,眼睛闭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爹,咱吃饭了。”王建国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他拧开盖子。

  一股温热的、带着米香和肉香的气味,缓缓散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老人,鼻子忽然轻轻地**了一下。

  他的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王建国和他媳妇眼睛一亮。

  有门儿!

  王建国的媳妇赶紧盛了一小碗,用勺子舀起一点点,吹了又吹,确定不烫了,才小心翼翼地送到老爷子嘴边。

  “爹,您尝尝,就一小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也都好奇地探过头来。

  老爷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嘴边的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一小口粥,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一秒。

  两秒。

  五秒。

  没有恶心,没有反胃,更没有吐出来!

  王建国和他媳妇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老爷子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他咂了咂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眼睛里,竟然透出了一丝神采。

  他又张开了嘴。

  第二口,第三口……

  一碗粥,不多,也就小半碗。

  可老爷子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全吃下去了。

  吃完,他还意犹未尽似的,看着空碗。

  “爹,今天就只能吃这么多了。”王建国媳妇赶紧把碗收起来,“医生说了,刚开始不能多吃,明天,明天我再给您做。”

  这是老爷子手术一个礼拜以来,第一次吃完东西没有吐。

  也是第一次,主动地表达了还想吃的意愿!

  王建国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过身,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眼圈红得吓人。

  “我去找医生!我去找医生!”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转身就冲出了病房,直奔外科医生办公室。

  “陈医生!陈医生!”

  王建国一把推开门,看见陈医生,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吃了!我爹他吃了!周医生那个方子,真的有用!”

  陈医生一听,也是又惊又喜,立刻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

  他没耽搁,拉着王建国,又快步走到了内科,把周逸尘也叫上了。

  等周逸尘再次来到病房时,老爷子的精神状态,明显比刚才好了不少。

  虽然还是虚弱,但脸上有了点血色,眼睛也能睁开了。

  周逸尘上前又给老爷子搭了搭脉,看了看舌头。

  “恢复得不错。”

  他点了点头,对一旁激动不已的王建国说:“王大哥,这粥连着吃三天,一天三顿,每顿都不要多,就这个量。”

  “三天后,如果老爷子没觉得不舒服,可以在粥里加一点点剁碎的青菜叶子,补充点维生素。”

  “千万记住,还是不能见油,盐也要少放。”

  周逸尘嘱咐得很仔细,王建国听得比上学的时候还认真,不住地点头。

  “哎!哎!我们都记下了!周医生,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

  王建国握着周逸尘的手,一个劲地摇,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谢谢两个字。

  这份恩情,他觉得比天还大。

  周逸尘只是笑了笑,抽回手。

  “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快去照顾老爷子吧。”

  说完,他就和陈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他们刚走,病房里就炸开了锅。

  隔壁床的家属凑了过来,一脸惊奇地问王建国。

  “大哥,刚才那个年轻的周医生,真是内科的?”

  “是啊!”

  “一个内科大夫,怎么连做饭都懂这么多?开个食方,比药还管用!”

  “谁说不是呢!这可真是遇到神医了!”

  另一个病床的病人也跟着感叹:“咱们县医院,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厉害的年轻大夫?”

  一时间,整个病房里,全是对周逸尘的议论和赞叹。

  ……

  病房里的议论声,周逸尘并没有听见。

  对他来说,治病救人,就是这么简单。

  把病人治好了,比什么都强。

  第二天一早,周逸尘查房的时候,特意去外科看了一眼王大爷。

  老人的精神头,比昨天又好了一点。

  王建国一晚上没睡好,眼窝子都陷进去了,但脸上全是兴奋。

  他看见周逸尘,就跟看见了救星,立马迎了上来。

  “周医生,我爹今天早上又喝了半碗粥,一点没吐!”

  “嗯,这是好事。”周逸尘点点头,神色平静。

  “周医生,那……这粥是不是一直喝下去就行?”王建国搓着手,有些不确定地问。

  他心里也犯嘀咕,总不能天天就喝这个吧。

  “当然不行。”周逸尘说得很干脆。

  “那……那可咋办?”王建国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周逸尘示意他别急,走到病床边,又给老人搭了搭脉。

  他感受着指下那微弱但比昨天有力了一些的脉搏,心里有了数。

  “王大哥,你得这么想。”

  周逸尘直起身子,看着王建国,开始打比方。

  “老爷子的脾胃,就像一块好久没下过雨的地,干得都裂了口子。”

  “昨天那碗粥,就是一场毛毛雨,先把地皮给润湿了,让它缓过劲儿来。”

  “现在地皮湿了,但还不能立马就上大水漫灌,不然地里的庄稼就淹死了。”

  这个比喻,王建国一下就听懂了。

  他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这个理儿!那周医生,下一步该咋办?”

  “下一步,咱们得‘开沟理渠’。”

  周逸尘不急不缓地说。

  “我再给你个方子,还是食方。”

  他走到护士站,借了纸笔,又写了起来。

  这次写的,是【砂锅陈皮鲫鱼汤】。

  “鲫鱼?”王建国凑过来看了一眼,有点犹豫,“这鱼……会不会太腥了?我爹现在闻着油腥味就想吐。”

  “这就是讲究所在了。”

  周逸尘把方子递给他,开始解释。

  “这个汤,关键就在两样东西上,一个是陈皮,一个是砂锅。”

  “陈皮是理气的,能醒脾开胃。就好比是把你爹那个麻木了的胃给叫醒,让它自己想干活。”

  “鲫鱼汤有营养,但又不油腻,正好能补充元气。”

  “最要紧的是,必须用砂锅,小火,慢慢炖上一个多钟头。”

  周逸尘看着王建国的眼睛。

  “火大了,汤就浑了,营养也炖不出来。小火慢炖,能把鱼肉里的好东西,全都炖到那一碗汤里去。”

  “这样炖出来的汤,清亮亮的,只有一股子鲜味和陈皮的清香味,保证没有腥气。”

  周逸尘又交代了一句:“鱼肚子里的黑膜一定要刮干净,那就是腥味的根源。”

  王建国听得入了迷。

  他发现,周医生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瞎掰,背后都带着明明白白的道理。

  为什么用这个,为什么这么做,说得一清二楚。

  这让他心里踏实极了。

  他把这张方子也宝贝似的收好,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医生,我明白了!我这就让我媳妇回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