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天府之国、沃野千里,此刻迎来丰收时节。

  金黄的稻田中人影绰绰,家家户户忙碌着收割庄稼,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欢声笑语更是不停在田野中回荡。

  蜀中水资源丰富,尤其自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后,水资源得到正向利用,农业得到迅速发展。

  常年就是丰年,丰年就是大丰收。

  只要没有天灾兵祸,年年都有好收成,绝对是割据自立的好地方。

  进,北伐中原,不必为粮草发愁。

  退,蜀中自成一国、易守难攻,足以自保。

  田垄上。

  两个老汉蹲在一起,一边喝水解渴,一边闲聊解闷。

  “今年又有个好收成。”

  “是啊。”另一个老汉附和道:“交完皇粮,还能剩下不少呢。”

  “你家小孙子呢?”

  “书院读书呢。”老汉颇为自豪,“先生说是个好苗子呢。”

  “啧~我家孙女不成,不过已经开始跟她娘学女红。”另一个老汉道:“听说没,秋收结束后,衙门要召集织女做工,管吃管住还给工钱。”

  “可不是嘛!”老汉一拍大腿,“我家的也要去呢。”

  “益州换了主子,好事儿都让咱们赶上了,昨儿我还去医馆领了几副药呢。”

  俩人越聊越来劲儿,蹲在田垄上说着近来的变化,手舞足蹈、唾液横飞。

  直到家中老妻的叫骂声传来,俩人才恋恋不舍起身,各自抄起镰刀急忙去干活儿。

  蜀中的繁荣不止于农业方面,商业方面更是迎来蓬勃发展。

  官道上来往车辆络绎不绝,来自天南地北的商贾,车水马龙般汇聚于此。

  城中。

  街道两侧尽皆商铺,门面前的摊位上,更是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

  辽东的山参、皮草,南海的珍珠、珊瑚,更有西域传来的葡萄酿、波斯猫。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面红耳赤的砍价声,让整条长街都充满热闹与喧嚣。

  “咯噔咯噔~”

  车轮碾过青砖缝隙,碧游香车发出微微震颤。

  两匹温顺的矮脚马,慢悠悠在前边拉车,侍女拿着小鞭子轻轻驱赶,后方坐着两名如花似玉的小妇人。

  身体显怀,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双双有孕在身,正是出来逛街的吴苋与张琪瑛。

  军士前方开道,车驾畅通无阻。

  敞篷的碧游车,让二女坐在车上,也能看到两侧的商品货物,无需下来走路。

  吴苋东张西望,看着各种各样的商品,颇有种挑花眼的感觉。

  时不时就让车驾停下,伸手指点几样东西,然后再潇洒离去。

  商家都会欢天喜地,表示一会儿送到刺史府,至于付钱更不是二女要操心的事情。

  相较而言,张琪瑛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坐在车上小心翼翼抱着肚子,生怕颠着肚子里的宝贝疙瘩。

  “回去吧。”张琪瑛不耐烦道:“买这么多外物做什么?”

  对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张琪瑛而言,购物简直毫无意义,还不如在心里默诵道德经呢。

  “诶呀~”吴苋不答应道:“紫玉姐姐何必心急,老躺在家里有甚意思?”

  “何况,小妹这是在买礼物。”吴苋继续道:“夫君在南中打了胜仗,回来后咱们就要启程去荆州,咱俩后过门,要给先进门的姐姐们送礼。”

  “给她们送礼做什么?”张琪瑛反问道。

  人情世故方面,张琪瑛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吴苋翻了个白眼,倒也对此习以为常,随口道:

  “礼多人不怪,紫玉姐姐就别问了,全听小妹的安排就行。”

  尽管肚子里怀着周瑜的骨肉,哪怕去了荆州,也足够让二女在后宅站稳脚跟。

  不过吴苋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人情方面懂得更多,觉得有必要打好关系。

  别的不说,正妻那份礼肯定不能少。

  何况腹中是男是女尚且不知,不至于怀有身孕就恃宠而骄,新人还是低调些为妙。

  车轮滚滚向前,吴苋挑选不停。

  “那是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张琪瑛忽然开口,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吴苋顺着看过去,随意道:“插标卖首,卖人呢。”

  “卖人?”张琪瑛不理解道:“人还能卖?”

  “紫玉姐姐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吴苋取笑道:“不然你以为府上的丫鬟、侍女都是从哪来的?”

  “哦...”张琪瑛若有所思,又道:“咦?还有妖人...”

  “什么妖人?”吴苋四下观瞧。

  很快,就发现张琪瑛口中的“妖人”,乃是一群金发碧眼、赤发蓝眼的胡女,个个身材高挑、**。

  “妹妹没见过吗?”张琪瑛来了兴趣。

  “还真没见过...”吴苋连连摇头。

  插标卖首见过,吴苋还买过丫鬟侍女呢,但这种胡女也是第一次见。

  以前益州被封锁,连汉中都过不去,这种来自西域更西的特产自然见不到。

  “这些妖人哪来的?”

  碧游车停下,吴苋冲着摊主发问。

  “回夫人。”

  摊主一瞧这架势,根本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回话道:

  “这些都是波斯那边的胡女,给大户人家填房用的。”

  吴苋心中一动,询问道:“听话吗?”

  填房啥意思,吴苋自然明白。

  想到双双都有身孕,等周瑜凯旋归来,二人都不方便服侍。

  吴苋就动了念头,打算买几个回去给自家丈夫用。

  “不敢欺瞒夫人。”摊主苦笑道:“这群胡女听不懂人话,也不知说的什么鸟语...”

  “咯咯咯~”吴苋掩口娇笑,“听不懂人话怎么办?”

  “用这个。”摊主扬了扬藤条,“这些胡女也不傻,比比划划倒也能明白。”

  “行。”吴苋当即道:“那我买个新鲜...”

  “别。”张琪瑛突然制止,“妖人入府,恐有污秽。”

  “啊这...”吴苋一时无言以对。

  很显然,张琪瑛这种“道门圣女”,完全无法接受这种胡女,认定都是妖人。

  “拿纸笔来。”张琪瑛突然吩咐。

  摊主不敢违逆,手忙脚乱找来纸笔。

  片刻后,张琪瑛递给摊主一叠纸,道:

  “这些都是辟邪的符箓,给这些妖人贴在脑门上,以免她们肆虐横行。”

  摊主拿着一叠鬼画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不是耍人嘛!

  奈何也只敢在心中腹诽,脸上不敢流露丝毫不满,随行的军士可不是摆设。

  “哈哈~”吴苋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道:“还愣着干嘛,我姐姐让你干啥就干啥,贴!”

  摊主心道一声‘苦也’,扭头把符箓挨个贴在胡女脑门上,此举很快惹得一群人来围观。

  “有符箓镇压,就不必担心妖人作乱。”张琪瑛“日行一善”,心满意足离开。

  别说,一番胡闹后,还真打消一些人的顾忌,纷纷掏钱购买胡女,摊主直呼遇到贵人了...

  太守府。

  麋芳伏案奋笔疾书,左手边还放着算盘,边写边飞快拨动。

  作为商贾巨富之家的子弟,麋芳或许在军政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但在商业、算数方面,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从小耳濡目染,足够让麋芳在这方面,拥有远超常人的造诣。

  新野互市被捣毁后,身为蜀郡太守,麋芳理所当然返回成都,主持商业方面的工作。

  除此之外,秋收工作也是麋芳在负责,各郡县应当收上来多少赋税,多少折损在合理范畴,全被麋芳算的一清二楚。

  至于其他事务,例如断案、水利、徭役...麋芳颇有自知之明,一律不去插手。

  要么丢给郡丞,让下属去处理。

  要么上报给刘巴,让上司去解决。

  总之一句话,麋芳只做擅长的事情,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尽管背主转投的行径不光彩,但周瑜对麋芳没的说,绝对称得上委以重任,这让后者很难不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态。

  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以报效周瑜的厚待之恩。

  “府君,外边来了一个商贾要见您。”

  “不见。”麋芳头也不抬道:“没看我正忙么,会见商贾的事情,全推到秋收结束后再说。”

  “来者自称姓麋,出自东海郡。”小吏补充道。

  麋芳手中毛笔一顿,愣在原位久久无言...

  很显然,麋芳已经隐隐意识到,来者的身份是何人。

  “府君?”

  见麋芳半晌不说话,小吏试探喊了句。

  “带进来吧。”麋芳迟疑一下,补充道:“我要谈生意,闲杂人等一律屏退。”

  “喏。”

  不多时,待到堂上众人都退下后,一人独自走进来。

  “兄长...”

  麋芳从位置上起身,快步来到近前,激动道:

  “别来无恙乎?”

  “不敢高攀麋太守。”麋竺板着脸硬邦邦道。

  “我...”

  麋芳无语凝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道:

  “嫂子、从子就在后宅,兄长先过去看看吧。”

  当初魏延截获刘备高层家眷,麋芳投诚周瑜之后,麋竺的妻、子自然一并释放,都安置在府上一并照顾。

  “待会见也不迟。”麋竺语气软了几分,“有你照拂他们,想来过得也还不错。”

  “兄长可是有正事?”麋芳不禁问道。

  连妻、子都顾不上见,定然有重要事情商谈。

  “帮我搞一批雪盐。”

  麋竺径直提出要求,然后直勾勾看着麋芳,等待弟弟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