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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狗和陈强领命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村道拐角。

  陈野站在院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他需要这片刻的宁静,来理清纷乱的思绪,并坚定自己的决心。

  接下来的两天,陈野的生活表面上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靠山屯,陪着怀孕的妻子,帮母亲做些农活,尽显孝心与体贴。

  偶尔,他会骑着自行车去县城的养猪场和服装厂转转。

  养猪场那边,欧阳军伟老爷子带着虎子和一群挑选出来的年轻人,已然将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服装厂更是热火朝天。

  陈金生见到他时,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断过。

  春装销售的势头极好,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几次追加订单,生产线日夜运转。

  这一切的安稳与繁荣,都是陈野奋力拼搏来的,是他想要守护的生活。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依旧汹涌。

  ——

  李二狗和陈强办事果然利索且懂得分寸。

  没过两天,关于“深山里有凶悍盗猎分子”的消息,就像初春的山风一样,悄无声息却又无孔不入地席卷了靠山屯及附近的十几个村落。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传闻,比如有猎户在不太常去的山坳里发现了陌生的、数量不少的脚印。

  或者有人在深夜隐约听到过不像本地土铳的、更清脆利落的枪响。

  这些零碎的信息,为流言提供了最初的“佐料”。

  很快,在人们口耳相传中,故事变得丰满且骇人起来。

  有人说那伙亡命之徒有十几个甚至更多,装备精良,手段狠辣;

  有人信誓旦旦地补充细节,说邻村某某家的远房亲戚,前些天进山就撞见了。

  不仅猎物被抢,人还被打了顿狠的,差点没能活着回来,现在还在家炕上躺着哼哼呢。

  更有甚者,描绘得有鼻子有眼,说那伙人脸上带着煞气,眼神跟狼似的,一看就是背过人命的悍匪……

  流言这东西,一旦找到了适合的土壤,便无需刻意浇灌,自会疯狂生长。

  村民们茶余饭后,田间地头,都在窃窃私语这件事,脸上交织着好奇、紧张与担忧。

  效果立竿见影,进山打猎、采挖山货的人明显减少了。

  即便要去,也必定是三五成群,互相照应,携带的防身家伙也谨慎了许多。

  陈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对这样的效果颇为满意。

  水,已经被他搅浑了。

  这既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可能无辜的乡亲,也为那帮真正的“狩猎者”布下了迷魂阵。

  ——

  这天下午,春日暖洋洋地照着,陈野正在自家小院里挥着锄头,帮母亲王兰收拾那一小片菜地,松土施肥,准备种些时令蔬菜。

  徐凤娇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看着丈夫劳作,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

  这时,院门被推开,徐大牛拎着两只肥硕的、还在蹬腿的灰毛野兔走了进来。

  “小野,婶子!”

  他嗓门洪亮地招呼了一声,将兔子递给闻声直起腰的王兰。

  “刚下的套子,运气不赖,给凤娇添个菜,补补身子。”

  “哎哟,大牛,又让你惦记着。”

  王兰笑着接过,掂量了一下。

  “还挺沉!晚上炖了,你和丽娟也过来一起吃,热闹热闹。”

  “成!那我就不客气了!”

  徐大牛爽快地应下,然后走到菜地边,蹲下身,凑近陈野,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严肃。

  “小野,你听说了吗?最近山里不太平的事儿。”

  陈野放下锄头,用胳膊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装作刚听说的样子,微微皱眉。

  “大牛哥,你是指……外面传的那个盗猎团伙的事?”

  “可不是嘛!”

  徐大牛一拍大腿,神色更凝重了。

  “现在附近几个村子都传遍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后怕。

  “我琢磨着,我前阵子碰到的那五六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保不齐就是他们一伙的!”

  “幸亏我当时机灵,躲得快,没跟他们照面,不然指不定出啥事呢!”

  陈野心中一动,顺势引导话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

  “大家都这么传?说得有模有样的,不会是真的吧?”

  “没人怀疑是有人瞎传的?”

  “瞎传?”

  徐大牛眼睛一瞪,语气笃定,“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这么说,有说看见陌生脚印的,有说听见怪枪声的,还能都是假的?”

  “老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小野,你听哥一句劝,最近这阵子,没啥要紧事,可千万别再一个人往深山里钻了,太悬乎了!”

  “嗯,大牛哥你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野点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我会注意的。”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徐大牛摆摆手,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回家。

  看着徐大牛离开的背影,陈野目光微凝。

  连徐大牛这样经验丰富、胆大心细的猎户都对此深信不疑。

  甚至主动将之前的遭遇对号入座,可见流言传播的深度和广度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第一步棋,算是走稳了。

  ——

  就在陈野布下的迷雾在乡间弥漫开来之时,县城“悦来饭店”的后院厢房里,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钱贵、美智子、井口中村几个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吴继宗依旧歪斜地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鼻烟壶。

  一副事不关己、百无聊赖的模样,仿佛眼前商讨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钱贵名义上是吴有南派来辅佐吴继宗的,但这位少爷压根不理俗务,实际事务大多还是钱贵在与美智子、井口中村周旋。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钱贵先开了口。

  他胖脸上惯有的圆滑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已经超过规定时间一天了,二队……一点消息都没有。”

  “按规矩,出去的人三天就必须派人回来报备一次,这……这肯定是出事了!”

  美智子坐在他对面,秀眉紧蹙,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眼神深处的那抹不安却难以完全掩饰。

  “确实不正常。就算遇到意外耽搁,也不可能六个人全都联系不上。”

  “山里虽然有些危险,但以他们的装备和经验,不至于一个人都逃不出来……”

  井口中村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脸色也知道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吴继宗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插话:“哎呀,我说你们就是瞎操心!”

  “要我说,那里有这么多危险!说不定是那帮家伙找到了宝贝,想独吞,自己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