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为这份真相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他的神魂,此刻像一张被过度拉扯的蛛网,脆弱不堪。

  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那篇沉寂了许久的《阿鼻道杀生经》,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饥饿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它饿了。

  在他神魂最脆弱的时候,这头蛰伏在他体内的凶兽,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杀……”

  朱宁的双眼瞬间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想撕碎点什么,想看到温热的血液。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不听使唤。

  他太虚弱了。

  虚弱到连出去寻找“祭品”都做不到。

  朱宁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缓缓移向了洞穴最深处那条被他重新堵死的隧道。

  那里,有那颗搏动的心脏。

  有无穷无尽的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所有的思绪。

  进去。

  吃了它。

  朱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指甲在坚硬的岩石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缓缓地,朝着那条隧道爬去。

  一步,又一步。

  理智,正在被血色的饥饿,一点点吞噬。

  就在他的蹄子即将触碰到那堆堵路的碎石时,他的视线,扫过了被遗弃在角落的那截断裂禅杖。

  禅杖之上,那点几乎快要熄灭的金色佛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微微一闪。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禅唱,再次在他神魂深处响起。

  那股疯狂叫嚣着杀戮的血色饥饿,竟如同遇到了克星,潮水般退去了些许。

  朱宁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血色,稍稍褪去了半分。

  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那截禅杖。

  这东西,能克制魔经!

  朱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湿透了全身的鬃毛。

  神魂上的那座大山,被暂时地搬开了一角。

  他没有再靠近那条隧道。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进去,只会被那颗心脏的磅礴生机撑爆,或者被那些惨白的根须吸成干尸。

  他缓缓爬回洞穴中央,将那截断裂的禅杖,小心翼翼地拨到自己面前。

  他没有去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感受着那股虽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奇异能量。

  这股能量,正在安抚他那片即将被血色汪洋淹没的识海。

  朱宁缓缓闭上眼,开始吐纳。

  一丝丝微弱的天地妖气,被他艰难地吸入体内。

  妖力流转,第一次没有受到那头野猪残魂的狂暴意志干扰。

  禅杖的力量,竟连这种外来的精神污染,也能一并镇压。

  朱宁的心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找到了自己的“磨刀石”。

  也找到了,能暂时拴住体内那头凶兽的,第一根锁链。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沉下心,将这截断裂的禅杖放在身前一尺之地,如同面对一尊神龛。

  他开始用最笨拙,也最稳妥的方式,吐纳修炼。

  妖力如丝,神魂如水。

  在禅杖那微弱佛光的守护下,他第一次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的那座囚笼。

  佛骨为栏,魔钉为锁。

  而《阿鼻道杀生经》,就是被囚禁其中的,那头不断咆哮的凶兽。

  朱宁不再畏惧它的咆哮。

  他将新生的妖力,化作一柄柄无形的刻刀,在那座囚笼的内壁上,一遍又一遍地,加固着那些早已存在的佛门符文。

  很慢,慢得令人绝望。

  但他没有选择。

  那块被他远远丢在洞穴另一侧的狼首铁牌,则像一头被驯服的恶犬,再没有散发出丝毫暴戾的气息。

  它在等。

  等那点佛光,再次衰弱。

  等这头猪妖,再次露出破绽。

  朱宁知道,他与这两件器物,与它们背后那两股无法揣度的恐怖存在,已经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脆弱的平衡。

  而他,就走在这根平衡木的中央。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将体内那头野猪的残魂彻底磨灭时,预想中的轻松并未到来。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片被烧焦的森林,一头母猪倒在血泊中,它的身旁,一头年幼的野猪正发出绝望的悲鸣。

  记忆戛然而止。

  朱宁猛地睁开眼,那双死寂的眼瞳里,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无法言喻的复杂。

  他磨灭了那头野猪的怨念,却也继承了它最后的执念。

  “背负……”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吞噬”。

  不仅仅是掠夺天赋,更是承载其最后的因果。

  朱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口那片崩裂的地金之甲,竟随着这口气的吐出,悄然愈合了一丝。

  他的妖力,精进了。

  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