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彩霞和杨秀莲跟着张海山到了隔壁屋子里。

  两人此时终于发现姐夫的神色不太对劲,都有些紧张。

  “姐夫,出啥事了?”杨彩霞伸着脖子问。

  张海山摇了摇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杨秀莲。

  后者心里直打鼓:“姐夫,有啥事你直说。”

  “钱大狗死了。”张海山面无表情。

  姐妹二人同时一愣,杨彩霞转头看着二姐。

  她想了想,哼笑一声:“死了就死了呗,他死了更好。”

  “他当年那么欺负咱们,早该死了。”

  杨秀莲眼眸低垂,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那她是个善良的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

  “下午的时候,赵军让人过来跟我说了声。”

  “钱大狗回去以后,又和那帮赌鬼混到一块。”

  “不知道和人起了什么冲突,反正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在沟里冻硬了。”

  “赵香梅听说以后,急火攻心,听说也快不行了。”

  “哎呀,姐夫,”王彩霞十分烦躁,“他们家的事儿你就别再说了。”

  “就算他们俩都死了,那也是活该。”

  “你看看他们昨天来的那样,真气人。”她把头别到一旁。

  “彩霞你过去看着溪溪写作业,我和你二姐说说话。”张海山微皱眉头。

  他本来想拉着杨彩霞一起过来。

  是担心杨秀莲心里不舒服,两个人可以一起劝劝她。

  “唉!”杨彩霞猛一甩手,转身就往外走。

  开门的时候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杨秀莲。

  “二姐,你真的别寻思了。”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杨秀莲缓缓坐下,全程低着脑袋。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

  张海山观察着她的微表情:“你伤心?”

  她轻轻摇头。

  “你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依旧摇头。

  张海山稍稍松了口气:“那你这是……”

  “姐夫,“她抬头,“我心里啥滋味儿都没有。”

  “可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不管怎么说,我俩是领过结婚证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张海山咬了咬后槽牙:“我觉得没必要。”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是觉得我要不那么干的话,有点太不是个人了。”

  “你呀,就是太心软了。”张海山站起来,心情也有些烦闷。

  他伸出一只手:“你好好想想,当初他是怎么打你的。”

  “还有,他们娘俩那么欺负你,说句心里话。”

  “要不是现在老天爷收了他们,我都算计好了,过两天非得想办法弄死他们不可。”

  张海山并非是说气话,他心里确实已经计划好了。

  “姐夫,俗话说死者为大。”

  “咱们就别去折腾了。”

  张海山点头,慢慢坐下:“那肯定的,我懒得和他们再有什么瓜葛。”

  “我现在就是担心你!”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软性子,他死了,是他自己找的,你没有必要伤心。”

  “我真的没有伤心!”杨秀莲加重语气。

  “可我就是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我心里还啥滋味都没有,实在是。”

  “实在是太正常了!”张海山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你记住,你不欠他们任何东西,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们死的事儿,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杨秀莲看着他的目光,心里总算慢慢踏实。

  她笑了笑:“姐夫,我明白了,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废话,我能不担心你吗?”张海山坐在她身边。

  下一秒,杨秀莲突然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张海山下意识的要躲开。

  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她应该没有别的心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杨秀莲看着炉子里的火光,嘴角微微上扬:“姐夫,你说的对,我们不欠任何人的。”

  “咱们一家人能这么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

  “其实!”她突然直起腰。

  但欲言又止。

  想了想之后,她才接着说:“我说心里话了,姐夫,你可别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你放心说!”张海山目光坚定。

  “自从你把我从他们那个家里救出来之后。”

  “我真高兴。”

  “咱们日子越过越好,我也是真欢快。”

  “可是啊,我是心里老是担心钱大狗会过来找茬,身上就像挂个秤砣。”

  “现在他死了,我觉得浑身松快。”她活动着肩膀。

  “就像是那犯人,把身上的枷锁给去了。”她嘴角带笑。

  可渐渐地笑容消失:“姐夫,我不难过,但我就担心我有这种想法,是不是一个坏人啊?”

  张海山摸了摸她的头。

  “秀莲,你不是个坏人,滥生同情心的人才是坏人,害人害己。”

  “滥生……什么意思?”杨秀莲有些没听懂。

  张海山思索:“我给你举个例子。”

  “你做了一件新棉衣,放进柜子里。”

  “有一天你发现柜子里还有虫子,要把你的棉衣给咬烂。”

  “你赶紧把棉衣拿出来。”

  “可这几只虫子自己就饿死了。”

  “你觉得,这几只虫子死了是怨你吗?你是坏人吗?”

  “当然不怨我!”杨秀莲摇头。

  “对呀,钱大狗就是那只虫子。”张海山点头。

  杨秀莲自己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姐夫,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看你该去给孩子当老师。”

  张海山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心里没负担了吧?”

  “没有了。”杨秀莲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以后你可以安心的把棉衣放到柜子里。”张海山说到这里,自己甩了甩脑袋,意识到自己不用再搞比喻了。

  “就是说,以后咱们可以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过来破坏咱们的生活。”

  “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咱再也不用记在心里了。”

  “一切都随着钱大狗的死,一笔勾销。”

  “嗯!”杨秀莲重重点头。

  砰!杨彩霞突然气呼呼地冲回来。

  “二姐,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她话说到一半,突然一愣,“你笑了。”

  “哈哈哈……”杨秀莲眉眼弯弯,笑个不停。

  正如张海山所说,她心中的沉重枷锁彻底脱去,再也不用隐隐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