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

  就见皇帝、裴玄渡和谢兰庭等一众臣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浣衣局外。

  燕云凛和盛琉雪心中都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就见燕扶紫朝着皇帝跑去,扑到了他怀里。

  “爹爹,阿紫好怕!皇兄要杀阿紫!”

  皇帝伸手摸到了一脸的泪水,低头就见燕扶紫睁着双干净明澈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嘴里不停地喊着“爹爹”。

  也是这时候,皇帝忽然间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儿了。

  这是他与皇后所生的嫡公主,小时候就长得玉雪可爱,他那时候很喜欢这个女儿,就连去御书房有时候都带着,旁的公主封号都是让礼部定的,只有燕扶紫是他亲自挑选的“长乐”。

  可随着燕扶紫渐渐长大,他发现,她心智依旧宛若稚童。

  太医说,长乐天生痴傻。

  宫中私下都称她为**,就连民间,也知道了他生了个**公主。

  那时前朝余孽猖獗,以此写檄文攻讦他,说他惹怒上苍,才会遭此报应。

  他便渐渐厌恶了长乐。

  长乐痴傻,时常被清平欺负,前些时日,他也听皇后禀报说,清平推长乐落水,所幸长乐无事,他便传话给皇后,让她管好长乐,既然痴傻,就不要到处乱跑。

  可皇帝没想到,长乐再见到他,竟还是会像幼时那样,扑进他怀里喊“爹爹”。

  这些年,皇子公主们渐渐长大,都叫他“父皇”,已经很久没有人喊过他“爹爹”了。

  “爹爹,阿紫差点就见不到你了。皇兄还说要将阿紫推到水里。”

  燕扶紫害怕地看了燕云凛一眼。

  燕云凛见她当面告状,脸色铁青,“父皇,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教训一下盛漪宁,是长乐非要挡在那,自己不小心才掉进了水里。我没有害她,她在说谎。”

  然而,燕扶紫却连连摇头,面色急切,语无伦次:“不是的。爹爹,阿紫没有,是皇兄说谎。”

  燕云凛攥紧拳头,强压下心头怒气,指着她道:“燕扶紫肯定是故意的!父皇,定是她和裴玄渡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出!否则父皇怎会那么巧经过此处?”

  谢兰庭以拳抵唇,轻咳了声,“齐王殿下,是微臣久未归京,想要去拜见太后娘娘,皇上和裴太傅才顺道同行。”

  谢兰香如今与齐王有婚约,所以谢家就算是帮,也只会帮齐王。

  皇帝看向燕云凛的目光很冷,尤其是看到他怀里护着的盛琉雪时,更是面露嫌恶,“御医都说了,长乐的心智只有五岁,她能说谎吗?齐王,你太让朕失望了。清平不懂事,你这当兄长的竟也不懂事,如此欺负自己的妹妹?”

  燕云凛几欲呕血。

  别说心智像小孩,就算是真的小孩,也是会说谎的,更是会胡说八道的,父皇这是什么道理?分明就是偏心中宫!

  “滚回你府中闭门思过,这些时日,你不必进宫,也不必上朝了。”

  皇帝直接让燕云凛革职了。

  燕云凛愕然不已,从前父皇最厌恶这个**,对视旁人欺辱她也都视而不见,大有一种任她自生自灭的感觉,怎如今,竟然为这个**做主起来了?

  他被革职软禁,**和魏王党趁着他不在,指不定怎么坑害他,挖他朝中的墙角。

  盛琉雪本来还指望燕云凛救她出浣衣局,没想到现在,燕云凛自己也受罚了,心下焦急不已。

  但她看到了皇帝眼中对她的厌恶,心生畏惧,安安静静地不敢作妖。

  燕云凛被带走,送回了齐王府。

  盛琉雪跪在地上,埋头不敢吭声。

  皇帝没理会她,牵着燕扶紫的手,看了眼盛漪宁,“盛家丫头,你给长乐当伴读,很好。”

  盛漪宁低眉垂首道:“多谢皇上。齐王殿下他也是一时糊涂,冲冠一怒为红颜,往**不会这般伤害公主的,但琉雪妹妹也只是气急,才骂了公主'**',引得齐王与公主争执,还望皇上莫要责怪琉雪妹妹。”

  盛琉雪猛地攥紧了袖下拳头。

  皇帝听着盛漪宁这话,倒是面色舒坦了些。

  他的确对齐王不满,但那到底是他儿子,儿子差点杀了女儿,被那么多臣子瞧见,传出去到底不光彩。

  而盛漪宁这番话,正好给皇家扯了块遮羞布,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盛琉雪身上。

  “对公主不敬,挑唆齐王与公主兄妹不和,掌嘴。”

  皇帝满含威压的眸子落在盛琉雪身上。

  身后的太监当即就上前,扇她大嘴巴子。

  没几下,盛琉雪嘴角就被打出了鲜血。

  盛漪宁轻叹了口气,“教导子女本该是父亲的职责,皇上替父亲管教了琉雪妹妹,想必经此一事,琉雪妹妹定会谨言慎行。”

  盛琉雪指甲掐得掌心出血。

  皇帝冷哼了声,“武安侯竟还没自己的长女懂事。”

  “长乐,随朕去给你祖母请安。”

  皇帝低头看向燕扶紫时,声音缓和了些,像是跟稚童说话的语气。

  燕扶紫乖巧点头:“阿紫好久没见爹爹了。”

  皇帝瞧见她面上单纯的孺慕之情,心下微软,拉着她一同去长信宫。

  燕扶紫回头看了眼盛漪宁,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皇帝的龙袍,“爹爹,宁宁迷路。”

  “玄渡,你送盛家丫头出宫。”

  “是,皇上。”

  裴玄渡停住了脚步,目送燕扶紫等人离开,才眸光清冷地看向了盛漪宁,示意她跟上。

  盛漪宁最后看了眼嘴巴都快被打烂了的盛琉雪,轻啧了声,在她怨毒的目光中转身离开,快步跟上了一袭玄色鹤氅的裴玄渡。

  她走后没多久,盛琉雪被掌嘴完后,嘴巴还流着血,就有宫人将脏衣服丢到了她身上,叫她去洗衣服。

  宫道上,盛漪宁跟在裴玄渡身后,瞧见了他挂在腰上的香囊,正是她送燕扶紫那个。

  她想起燕扶紫护着她却落水的可怜模样,还有她香囊被抢走后,课隙间一直呢喃的幽怨神情,于是壮着胆子对裴玄渡道:“太傅大人,这香囊,给御医瞧过了,可以还给长乐公主了吗?”

  裴玄渡脚步停下,慢慢回过身,拿起腰间的香囊,眸光温温凉凉地看着盛漪宁:“还?这不本就是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