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虚伪的面具彻底刺穿。

  “苏焕。”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里带着警告的寒意,“我存折里有多少钱,我心里一清二楚。那笔钱,不够你今天撒的十分之一。”

  他戎马半生,所有的津贴和积蓄都明明白白,绝不可能凭空多出那上千块的巨款。

  眼见着这套说辞糊弄不过去,苏焕脸上的无辜表情也渐渐敛去。

  她知道,在这个精明得如同猎鹰般的男人面前,任何谎言都会被轻易撕碎。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不装了。

  她慢慢地靠回床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双潋滟的眸子里,之前刻意伪装的天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属于资本家大小姐的傲慢与疏离。

  她勾起唇角,那弧度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讽。

  “霍峻,你好像忘了我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撩拨着房间里紧绷的神经。

  “我只是落魄了,不是死了。”

  一句话,让霍峻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听她继续用那种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以前那些属于我的东西,就算暂时不在我手里,也不代表就不是我的。那些钱,该是我的,就还得是我的。”

  她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仿佛在宣告一个事实,而非解释。

  霍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听不懂她话里的玄机,但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正在彻底撕掉那层“骄纵恋爱脑”的外壳,露出一个他完全陌生的、锋利而耀眼的内核。

  苏焕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将自己的野心砸在他的面前:

  “我,堂堂苏家大小姐,如果这点私房钱都没有,那我还玩什么?”

  霍峻没有立刻反驳。

  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没有再盯着她的脸,而是下意识地,极为缓慢地,滑向了她军装上衣那个平平无奇的口袋。

  那个口袋,之前凭空“吐”出了成百上千的钞票,现在却又恢复了空瘪的模样,服帖地垂着,看不出任何异常。

  就是这个动作,让苏焕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她光顾着摆资本家大小姐的谱,却忘了这个时代最基本的逻辑。

  没人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现金,那厚度足以把口袋撑成一个鼓包。她的口袋从头到尾都是瘪的,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是她的空间异能惹的祸!

  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一点不合常理的细节,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最终撕开她所有伪装的秘密。

  苏焕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在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慢之上,又添了几分被质疑后的委屈与不忿。

  就在霍峻准备再次开口的刹那,苏焕动了。

  她像是被他的眼神刺痛了一般,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小手直接**了那个被他审视的口袋里。

  “哗啦——”

  一声清脆的纸张摩擦声响。

  下一秒,在霍峻微微收缩的瞳孔中,苏焕像变戏法一样,从那个空瘪的口袋里猛地掏出了一大沓崭新挺括的“大团结”。

  那厚厚的一沓,少说也有几百块,被她捏在指尖,轻描淡写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看,我口袋里装钱了,不行吗?”

  她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那双灵动的眸子眨了眨,褪去了刚才的锋利,重新染上了几分天真与娇憨,似乎在控诉他的大惊小怪。

  霍峻:“……”

  看着那沓在他眼前晃动的钞票,和他妻子那张写满了“我很有钱,我装得下”的脸,饶是霍峻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指挥官,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紧绷的下颚线终于松动了半分,眉宇间的审视被一种深深的无奈所取代。

  “你一下子取那么多钱干什么?”

  苏焕见他神色缓和,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蒙混过去了。

  她撇了撇嘴,收回那沓钱,随手往床头柜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尽显财大气粗。

  “当然是为了买东西啊。”

  她懒洋洋地靠回床头,“这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光顾着找人,什么都没买成。”

  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购物欲没得到满足而满腹牢骚的大小姐。

  霍峻看着她那副模样,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偏又透着几分狡黠的眉眼,听着她这套漏洞百出却又偏偏符合她人设的鬼话,一时间竟真的有些信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

  苏家那种门第,养出来的女儿有点不为人知的存钱手段,或是藏私房钱的本事,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终于松了。

  “好好休息吧。”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不再追问,也不再探究,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

  苏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跟这个男人打交道,简直比上战场还累。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霍峻走出病房后,并没有走远。他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对守在那里的警卫员沉声开口:

  “去把刘青山叫来。”

  不过两分钟,刘青山就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营长!”

  霍峻看着他,面色平静,眼神却深不见底。他没有丝毫铺垫,开门见山地问道:

  “今天下午,夫人有没有去过银行?”

  “银行?”刘青山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

  霍峻的心,随着他的沉默,又悄然提了起来。

  片刻后,刘青山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营长,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咱们开车去西郊罐头厂的路上,路过市中心的储蓄所时,夫人说口渴,想下车买瓶汽水。她确实是往银行那个方向去了,我当时还看见她进了银行的大门才回车上的!”

  刘青山这么一说,霍峻心里那点最后的疑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原来如此。

  是他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