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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宫门前,死寂无声。

  身后是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的太和殿战场,那狂暴的声浪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而眼前,这座被世人遗忘的宫殿静静地矗立在血色月光之下,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的阴寒,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被风送来的哀泣,与外界的狂暴形成了最诡异的对比。

  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好家伙,这温差也太大了。”御膳房伙夫王大锤扛着他那柄巨大的铁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呼出的白气在阴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俺感觉这门后面,比冰窖还冷。”

  他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虬结的肌肉瞬间坟起,将那身本就紧绷的伙夫服撑得如同铁铸。

  “喝!”

  一声爆喝,他将全身蛮力灌注于双臂,用那柄足以砸开城门的巨锤,狠狠地轰在了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宫门之上!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回荡开来,王大锤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反震之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整个人被震得踉跄着倒退了七八步,一**坐在地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俺的娘欸!这门……这门是铁山铸的吗?”

  大宗师魏禁眉头紧锁,他上前一步,枯槁的手掌缓缓抬起,一股足以冻结江河的玄阴内力凝聚于掌心,隔空一掌拍出!

  然而,那足以开碑裂石的雄浑掌力,印在门上,竟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阵法?”魏禁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不对,老夫感觉不到任何真气流转。”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以为陷入死局之时,那名双目失明的老乐师李延年,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伸出枯槁的手指,指向门口那两尊早已被风霜侵蚀得面目模糊的石狮子,声音里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恐惧。

  “大人……我……我听见它在哭……”

  他侧着耳朵,仿佛在倾听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嘴唇哆嗦着。

  “它说……它很饿……”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唯有沈浪,眼神一凝。

  他从皇后那庞杂的记忆中飞速翻找,瞬间便明白了这里的“规则”。

  他转过身,看着那两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影龙卫斥候,声音冰冷地问道:“你们生前,最爱的是什么?”

  两人一愣,其中一个下意识地答道:“小……小的爱钱,做梦都想有座金山。”

  另一个则吞了口唾沫:“小的……嗜酒如命,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喝遍天下的好酒。”

  “很好。”沈浪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现在,把你们身上最珍贵的东西,献给它。”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犹豫和不舍。

  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金,另一人则解下了腰间那壶一直没舍得喝的陈年佳酿。

  “快点。”沈浪的声音不容置疑。

  两人咬了咬牙,颤抖着将金子和酒壶,分别放在了左右两尊石狮子那大张的嘴边。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碎金在接触到石狮子嘴唇的瞬间,竟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捧金色的粉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入。

  而那壶美酒,则在壶口打开的刹那,瞬间蒸发成了一股白色的酒气,同样被吸得一干二净。

  下一秒,在所有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扇连大宗师都无法撼动的朱红色宫门,竟“吱呀”一声,无声无息地,向内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众人被这极具逼格的解谜过程彻底镇住。

  当他们还停留在武力思维时,沈浪已经跳脱出来,开始玩起了“规则”!

  进入冷宫庭院,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残垣断壁,反而干净得过分,地面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但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诡异的灰白色,仿佛整个院子的色彩都被抽走了。

  真正的危险,并非来自视觉。

  刚一踏入,老乐师李延年便立刻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脸色煞白如纸。他指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声音急促地说道:“那里……有个女人在唱戏,咿咿呀呀的……那里……有个太监在磨刀,霍霍霍霍的……还有那里……有个孩子在不停地找他的蛐蛐……声音……声音好乱!”

  他竟用声音,为团队绘制出了一幅无形的“危险地图”!

  两名影龙卫斥候立刻上前,根据乐师指出的方向,竟真的在那些干净得过分的地面上,发现了由灰尘组成的、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的淡淡“脚印”!

  “大人,这些‘东西’有固定的巡逻路线,我们可以绕过去!”

  然而,在一条必经之路上,他们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拦住了。

  那是一道由女人的戏曲声组成的“音墙”,听得久了,便会让人心烦意乱,甚至产生幻觉。

  “让开。”

  沈浪没有让魏禁动手,而是对伙夫王大锤下令。

  王大锤依言,没有去攻击那无形的音墙,而是抡起巨锤,狠狠地砸向了旁边一座看似坚固的假山!

  “轰隆——!”

  碎石纷飞,一条全新的、寂静的安全通道,被硬生生地开了出来。

  这支配置怪异的“杂牌军”,在沈浪的指挥下,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个人都用自己的特长,解决了常规武力无法解决的问题。

  穿过庭院,一间偏殿挡住了去路。

  殿内,一个身穿华服的妃子怨灵,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将白绫套上自己脖颈、然后猛地踢开脚下圆凳的上吊动作。

  她对众人视而不见,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无尽怨念,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领域。

  一名随行的禁军校尉只是刚刚踏入殿门半步,双眼便瞬间变得赤红,他猛地拔出绣春刀,对着空气狂吼一声:“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随即,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挥刀自刎!

  “小心!是记忆污染!”沈浪暴喝一声。

  魏禁脸色一变,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指力隔空射出,想要攻击那怨灵。

  然而,指力竟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如同打在空气上一般,毫无作用!

  物理免疫!

  就在那股无形的怨念即将蔓延开来的危急关头,沈浪口中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佛号!

  “唵嘛呢叭咪吽!”

  这声佛号,蕴**他从某位高僧尸体上摸来的《金刚经》修为,金色的音浪扩散开来,暂时稳定住了众人那即将崩溃的心神。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不断重复上吊的怨灵,从皇后的记忆中,找到了她的身份和执念。

  “别看她!她是‘珍妃’,因一封诬陷她与侍卫私通的假信而含冤自尽!她的执念是那封信!斥候,找到殿内所有带字的东西!”

  两名影龙卫斥候如蒙大赦,飞速在殿内搜索起来。

  最终,在一个积满灰尘的香炉底下,找到了一封早已泛黄的信件。

  “魏公公,毁了它!”

  魏禁遵其指令,用内力将那封信凌空摄出,当着珍妃怨灵的面,将其震成了漫天飞灰。

  信件化为飞灰的瞬间,珍妃上吊的动作,停止了。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随即,整个身影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危机解除。

  众人心有余悸地穿过偏殿,沈浪的脸色却愈发凝重。

  他发现,刚才那个怨灵的行动模式,比皇后记忆中的描述要更具攻击性,甚至已经能主动污染人的心智。

  这证明,“人柱”不仅在散播污染,还在不断地学习和强化这些怨灵。

  前方的路,将比“地图”上显示的,更加危险。

  ……

  京城,南门。

  宁王朱宸濠身披金甲,在数百名亲卫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踏入了洞开的城门。

  城楼之上,他安插的内应早已将守军屠戮殆尽,换上了绘有“宁”字的黑色王旗。

  一名谋士在他身边激动得满脸通红:“王爷,大事已定!禁军主力被那些怪物牢牢拖在皇宫核心,根本无暇他顾。我们只需半个时辰,便可控制整个外城,再围困皇城,那张龙椅,便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宁王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皇宫,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城内。

  “传令,大军入城后,不必理会皇宫的战况,第一时间抢占所有粮仓和武库!”

  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本王要让宫里的那位,变成一个没饭吃、没兵用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