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如墨,龙渡河的水面泛着刺骨的寒光。

  数十艘从十二连环坞缴获的战船,在三千血屠卫悄无声息的操控下,组成一支沉默的幽灵舰队,正借着夜幕的掩护,朝着运河深处的总舵“覆水岛”疾驰。

  旗舰甲板之上,夜风猎猎,吹得将领们的衣甲簌簌作响。

  沈浪负手立于船头,身后的百夫长们一个个屏息凝神,目光汇聚在他那并不算魁梧、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夜空的背影上,充满了近乎狂热的信任。

  “计划都清楚了吗?”沈浪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清楚了!”新任副都统李广第一个上前,抱拳嘶吼,眼中满是血丝,“一炷香后,主力舰队于正面佯攻,制造最大声势,吸引敌方主力!我等……在此静候大人佳音!”

  “不是静候。”沈浪缓缓转身,那双平静的眼眸扫过众人,“是准备收尸。”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匪夷所思的弧度。

  “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攻坚,是打扫战场。别让项坤的尸体,凉透了。”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上!

  在他们看来固若金汤、需要用无数人命去填的覆水岛,在自家提督大人的口中,竟已成了一座唾手可得的坟场!

  就在所有血屠卫被这股睥睨天下的霸气震得心神激荡之际,沈浪做出了一个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举动。

  他一步踏出船舷。

  没有落水,没有坠落。

  在所有人那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的脚尖,竟如蜻蜓点水般,轻描淡写地踩在了那波涛起伏的漆黑江面之上!

  衣袂飘飘,身形如电。

  他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就那么如履平地般,踩着波涛,朝着远方那片隐没在黑暗中的岛屿轮廓,疾驰而去!

  “这……这是神仙手段!”一名百夫长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提督大人……是天神下凡!”

  身后传来的惊呼,早已被沈浪甩在了脑后。

  天阶身法《浮光掠影》运转到极致,他的身影几乎贴着水面掠过,速度快到在肉眼看来,不过是一道不起眼的、被夜风吹皱的波纹。

  覆水岛沿岸,箭塔林立,火把通明,将水面照得如同白昼。

  一名正在塔楼上打着哈欠的巡逻哨兵,只觉得眼前的水面似乎晃了一下,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了一句“见鬼了”,便又继续靠着墙根打起了瞌睡。

  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眼皮底下,一道足以颠覆整个十二连环坞的死神之影,已然轻松突破了外围的第一道警戒线。

  接近岛屿百丈范围,沈浪的速度骤然放缓。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前方的水下,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属于金属的冰冷气息。

  锁江网。

  根据翻江蜃的情报,这片水域之下,布满了由百炼精钢打造、淬了剧毒倒刺的铁索和渔网,足以让任何一支舰队寸步难行,触之即死。

  沈浪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在那张无形的天险之前,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随即,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龟息大法》轰然运转!

  水下的世界一片漆黑,充满了致命的暗流与杀机。

  但在沈浪眼中,一切却清晰可见。

  他体内的龙凤玄力自行运转,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将冰冷的江水与刺骨的寒意尽数隔绝。

  他如同一条最高效的深海猎食者,在那些纵横交错、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淬毒铁索之间灵活穿行。

  很快,他便精准地找到了情报中提及的那一处——因常年被水流冲刷而形成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防御缺口。

  他从容穿过,将这足以让一支舰队都为之覆灭的天险,化为无物。

  近一炷香后。

  覆水岛一侧,防御最薄弱的陡峭悬崖之下,水面“哗啦”一声轻响,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出。

  沈浪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整个过程气息没有丝毫紊乱,仿佛只是在自家的浴池里泡了个澡。

  他悄然上岸,宛如从地府中归来的幽魂。

  覆水岛自诩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的立体防御体系,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上岛之后,沈浪并未急于行动。

  他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在错综复杂的林间与岩石的阴影中飞速穿梭,将沿途的暗哨位置、巡逻队的交接时间,与翻江蜃招供的情报一一对应。

  所有细节,分毫不差。

  抵达预定的山崖高处,沈浪从口中发出一声模仿夜枭的、三长两短的独特鸣叫。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夜幕。

  数里之外的江面上,一直静默等待的血屠卫舰队,在接收到信号的瞬间,战鼓齐鸣,喊杀声震天!

  “杀——!”

  数百名血屠卫乘坐着轻便的冲锋舟,如同离弦之箭,对着覆水岛防卫最森严的码头防线,发起了潮水般的、看似不计生死的猛烈佯攻!

  果然,如沈浪所料,岛上警钟大作!

  “敌袭!敌袭!是朝廷的鹰犬!”

  “快!去码头支援!顶住!一定要顶住!”

  大量原本负责内部巡逻守卫的精锐水匪,在各自头目的嘶吼下,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乱哄哄地朝着码头的方向疯狂涌去。

  通往岛屿核心、总舵主项坤所在的聚义厅的路上,防御出现了短暂的、致命的空虚。

  就是现在!

  沈浪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模糊残影,沿着那条由混乱创造出的防御真空地带,如同一柄烧红的**,悄无声息地,直插敌人的心脏——那座灯火通明的聚义厅!

  聚义厅的屋顶之上,沈浪如同一只收敛了所有气息的夜枭,透过瓦片的缝隙,冷漠地注视着厅内的一切。

  一墙之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总舵主“覆海蛟龙”项坤正赤着上身,将一杯烈酒狠狠灌入喉中,对着下方留守的几名心腹坞主,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那姓沈的小儿果然是个蠢货!真以为凭着一股锐气,就能拿下我经营了三十年的覆水岛?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一脚踩在桌案上,满脸横肉都在兴奋地颤抖。

  “传令下去,让码头的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不必留手!把这些京城来的杂碎全部剁碎了喂鱼!”

  一名心腹谄媚道:“总舵主英明!那沈浪小儿此刻一定在他那旗舰之上急得跳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咱们包了饺子吧!”

  项坤闻言,笑得更加张狂。

  致命的反差。

  厅内,是项坤的嚣张、自信与对战局的错误判断。

  厅外,是沈浪那冰冷的、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急得跳脚?”

  沈浪的内心,响起一声冰冷的独白。

  “不,我只是在想,你这颗项上人头,倒也配得上我亲自来取。”

  “你的‘遗产’,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