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

  李牧激动起身。

  看着自远处走来的公孙劫。

  步伐稳健,气色极佳。

  比在赵国时的状态强太多。

  “不错,你胖了些。”

  “义父倒是瘦了很多。”

  “烦心事太多。”李鲜的性格比较冲,望着公孙劫道:“这可都是拜义兄所赐。”

  “鲜,闭嘴!”

  李牧沉声冷喝。

  公孙劫倒是没有在意。

  “这位是屠睢,是我的亲卫。他是李信,义父应该知道他。论辈分的话,他得称您为堂叔。”

  “信,见过堂叔。”

  “睢,见过武安君!”

  “请坐。”李牧抬手示意,打量着公孙劫道:“看来,你在秦国过的挺好。”

  “嗯,秦王是明主。”

  “这话没错。”

  李牧坦然点头。

  他从未否认秦王政的能力。

  只恨赵王迁太过昏聩!

  “话说,也要多谢义父。若非你睁只眼闭只眼,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流民能逃至秦国。”

  公孙劫笑着抬手。

  这事也是他听流民说的。

  他们逃出邯郸后,其实被李牧的哨兵发现,还将他们捉拿。按照律令,流民可是要被判为刑徒的。那些流民当时就说了,他们也是都没了活路,只能选择离开。

  李牧也都明白。

  最后就放他们走了。

  离开赵国,总不至于死。

  “强留他们,也会饿死。”

  “说起来,义父可知赵国为何没粮食?”公孙劫举起陶碗,笑着道:“郭开是开仓放粮,平抑粮价。可在别的地方,同样也有粮食。问题是,粮食呢?”

  “有些是损耗。”

  “不不不,是都卖了。”

  “卖了?”

  公孙劫笑着点头,“嗯,是我派人暗中买的。只要开出三倍的价钱,这些粮商就全卖了,甚至还帮秦人安全离开邯郸,而他们背后都有着权贵庇护。实在瞒不住,就来场大雨或是大火,再安排些替死鬼就行。”

  “这群蛀虫!!!”

  李牧猛地用力。

  手中陶碗都被捏碎。

  他脸色铁青,恨得牙痒痒。

  “赵国遭逢大难,更有虎狼在外窥伺。这群畜生竟然不顾民生,还敢中饱私囊,他们还是人吗?!”

  李牧直接就破防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德行。

  这群畜生平时就贪。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还敢这么捞油水?

  就真不在乎赵国吗?!

  “他们就是这样的。”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赵王郭开如此,下面的人自会投其所好。层层下去,官吏不靠政绩,而是靠溜须拍马贪腐谋私。他们为的不是百姓,是自身利益。”

  “百姓饿死又如何?”

  “将士们吃麸皮又如何?”

  “只要他们能过得好就行!”

  “我现在就去找大王!”李牧猛地拍案而起,怒声道:“这**贼,都该全杀了!”

  “杀不完的……”

  公孙劫只是摇头。

  如此**的赵国,该亡了。

  “大王会改的。”

  “他上回就特地拨粮!”

  “那是因为他知道要死了!”

  公孙劫冷冷开口。

  他好歹也是赵迁的叔父,知道这家伙的性格。赵迁自幼就没什么能力,当初公孙劫就力荐公子嘉上位。可先王却是一意孤行,不听他劝阻,非要立赵王迁。

  “义父,你认清现实吧。”

  “赵国大势已去!你要用自己的命,乃至将士的命,去维护腐朽无能的赵迁?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无需赔上李氏三族。秦王很欣赏你,只要你愿意,也可为秦将。就算你不愿再为将,也可换个身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李信在旁附和点头。

  这话倒是真没说错。

  秦王政很欣赏李牧的忠勇。

  只可惜他太过愚忠。

  跟错了国君!

  “不行。”李牧却也很坚持,冷声道:“李氏世代受赵王恩惠,自我大父起便是赵将。不论如何,我绝不能叛赵!”

  公孙劫平静看着。

  他其实也都猜到了。

  李牧就是这样愚忠的人,为人极其固执,不会轻易改变。历史上关于李牧之死,有两种说法。《史记》说是反间,赵王要李牧的兵权。李牧不从要回宫禀明情况,结果被赵人所捕杀。

  还有种说法出自《战国策》,讲的是李牧被收走兵权后回到王宫。赵王迁让韩仓代为传话,说李牧敬酒的时候却带着**,想刺杀大王,应该死!

  李牧直呼冤枉,说我受伤导致手臂不能触地。所以让工人做个木仗接手,如果大王不信,我现在就拿出来证明!

  可韩仓却是根本不管。

  还说这是王诏!

  赐将军死,不赦!

  李牧闻言就想**,可想到人臣不能在宫中**,就走出宫门取剑自刎。结果因为手臂太短而无法自刎,就用嘴含剑,对着石柱猛撞而死!

  甭管哪种说法,都能看出李牧的忠心。甭管是愚忠还是有气节,他就是这样个活生生的人,而人往往都是复杂且难预测的。

  公孙劫放下陶碗。

  长舒口气。

  “义父,我猜到你会不从。”

  “今**我相见,这件事很快会传至赵迁的耳中。你说我卑鄙也好,说我无耻也罢,我只是想让你认清赵迁的真面目。”

  “这段日子,你常派锐骑袭击秦营。我猜肯定是赵国粮食不足,所以赵迁命令你速战速决,要以最快速度击退秦军主力。义父,这就如当初的孝成王和廉颇。相信我,郭开很快会上谏。说你勾结秦国,背叛赵国,然后要收走你的兵权,并且派遣颜聚和赵葱顶替。甚至,还会杀了你!”

  “……”

  李弘和李鲜对视了眼。

  皆是面露诧异。

  同时又看向公孙劫。

  公孙劫是在利用他们?

  故意借此反间赵国君臣?!

  “劫!!!”

  “义父……”公孙劫站起身来,“现在,我是六国的劫!很快,你会明白我是对的。就算你我今日不相见,赵王同样会易将。腐朽的赵国朝堂,早就被秦国所渗透。况且还有贪财忘义的廷臣,要施展反间并非难事。”

  “义父,告辞!”

  李牧抬手制止了李弘和李鲜。

  就这么目送着公孙劫离去。

  他知道,公孙劫说的是对的……

  望着壮阔的太行山脉。

  李牧长叹口气。

  此刻对赵王迁还有最后丝希望!

  大王,你会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