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赵国终于下了雨。

  大雨滂沱,犹如河水倒挂。

  城内百姓欢呼雀跃。

  他们冲出房宅,跪地高呼。

  享受着大雨洗礼。

  驷马大车自宫中驶出。

  郭开头戴玉冠,腰间佩剑。

  坐在车内,眸中满是杀意。

  出来混就得言而有信。

  说杀李牧三族,就一个不放过!

  马车后则跟着浩浩荡荡的王宫禁军,他们是直接听令于赵王,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前方有二百骑,皆着全甲。后方则是五百甲士,皆着蓑衣。强弓劲弩,铜戈长矛……一应俱全!

  “怎么连禁军都出动了?”

  “莫非是前线战事吃紧?”

  “感觉不太对劲……”

  中年人蹙眉开口。

  禁军是最后一道防线。

  没理由主动前出御敌。

  但他们也顾不得这些。

  淋着瓢泼大雨,满是欣喜。

  赵国的灾难终于过去了!

  很快,马车缓缓停下。

  郭开踩着车夫的背下车。

  左手举着王诏,右手握剑。

  “诏曰:武安君李牧通秦叛国,故夷其三族!”

  “动手!”

  长剑落下。

  大门便被人狠狠踹开。

  但此刻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人呢?!”

  郭开顿时愣住。

  李牧的亲眷呢?

  “即刻给本相找!”

  “不得放过一人!”

  郭开快步登上马车。

  “快,回王宫!”

  “唯!”

  李牧的亲眷并非全在邯郸。

  有部分人是在代地。

  还有些宗亲在柏人城。

  像李弘、李鲜则随他出征。

  郭开火速赶回王宫,这时的赵王迁正准备休息,见到他后顿时皱眉。

  “相邦?”

  “你怎么回来了?”

  “大王,李牧已经叛国!”郭开跪地叩首,连忙道:“其亲眷都不在府中,恐怕提前得到消息,暗中逃出邯郸!”

  “什么?!”

  赵王迁眼神冰冷,还是抬手道:“先不管其宗亲,当务之急是抓住李牧,夺其兵权将其处死。相邦,你亲自去办!”

  “臣遵令。”

  ……

  ……

  宜安城外,赵军大营。

  李牧披甲佩剑,正视察军营。

  这也都是他的习惯。

  好在下了场及时雨。

  本该低迷的士气得以重振。

  “父亲,大王会相信咱们吗?”

  “会的!”李牧坚定点头,“我已让赵葱前去禀明情况。我是去见了劫,可这只是私事,绝无叛赵之意。况且秦国已兵临城下,我还有用!”

  李牧知道公孙劫设计离间。

  可他还抱有最后丝希望。

  是基于现实情况考虑。

  先王临终前紧紧握着他的手,希望他能念在多年来的君臣情义,全力辅佐太子迁。也许太子曾做过些错事,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肯定会改的。

  如此内政有公孙劫,对外用兵则有李牧,赵国必能久长!

  李鲜欲言又止,只觉得相当憋屈发。他们为对付秦国,已是相当费力。李牧不光要排兵布阵,还得防范背后捅刀子。

  这算什么?!

  他真心认为公孙劫说的没错。

  赵王迁并非明主!

  还不如投靠秦国!

  他们行至军营大门。

  远处则出现辆马车。

  后方还有浩浩荡荡的禁军。

  “嗯?”

  李牧皱起眉头。

  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不安。

  终于,郭开缓步走出。

  右手高高举起帛书。

  “武安君李牧,听诏!”

  “臣,听诏!”

  “诏曰:李牧暗中叛赵,勾结秦狗。于正旦前,私自写下信函,秘密联络秦相公孙劫,泄露我赵国情报。后又多次拒绝王诏,不愿主动出击。更是私自会见公孙劫,背叛赵国!特赐寡人之剑,令武安君自裁!”

  郭开冷冷将帛书递给李牧。

  此刻的雨又大了几分。

  越来越多的将领出现。

  韩仓站在旁边,面露冷笑。

  而赵葱则是带着几分不忍。

  他的确也贪财!

  可他终究出自公室,他的利益是和赵国绑定的。而李牧是赵国的上将军,乃是国之柱石。他是真不愿看着李牧垮台……

  李牧颤抖着接过王剑。

  “自裁?”

  “你说我父亲叛赵?!”

  “奸贼,我杀了你!!”

  李弘和李鲜同时拔剑。

  他们双眼赤红,满是杀意。

  他们辛苦抵抗秦军!

  粮草一直都不够。

  就只能硬抗!

  可现在说李牧叛赵!

  这是什么**道理?

  好人就该被剑指着?!

  “保护上将军!”

  李弘仰天怒吼。

  暴雨滂沱。

  诸多短兵纷纷杀出。

  他们挡在李牧面前,就是面对禁军都无所畏惧。他们都是李牧一手练出来的边军,这些年来生死与共。李牧体恤士卒,亲问饮食疾病,与士卒平分口粮。全军将士斗志高昂,争相赴战,颇有司马穰宜治军的风范!

  “我劝武安君还是冷静些。”

  郭开居高临下。

  冷漠的看着李牧。

  “你的亲眷三族都已被控制,如果你遵诏自裁,大王还会念在你这些年功劳的份上,饶恕他们。否则……夷三族!”

  李牧紧紧握住剑柄。

  最后长叹口气。

  看来,又让公孙劫给说中了。

  他猛地拔剑,横在郭开的脖颈处。

  “武安君,你要做什么?!”

  “父亲,别和他废话!”

  “现在就砍了他,揭竿而起!”

  “没错,我们现在就带兵叛秦。赵迁这昏君,根本不值得我们效力。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他竟然还要谋害父亲,坑杀我李氏三族!”

  “全都闭嘴!”

  李牧猛地收剑,冷然道:“郭开,我知道这都是你在幕后进谗言。可我为赵国立过功,我为大王流过血!大王要我死,也得当面赐死我,让我在龙台王宫前自裁!”

  “好,请!”

  李牧翻身上马。

  回头看向这些亲卫。

  “你们都是赵国精锐,勿要自相残杀!”

  “将军!!!”

  “回去!”

  李牧冷冷摆手。

  “弘、鲜,我们走!”

  “是!”

  三人上马就走。

  李牧不仅仅为李氏三族。

  更是不想落人口实。

  他可以死!

  但他从未有叛赵之意!

  郭开和韩仓对视了眼。

  两人皆是暗自冷笑。

  他们目的就是要把李牧调走,毕竟李牧在军中的地位摆在这。如果李牧不想自裁,他们还真没法子。要是把李牧逼急了,没准就直接南下攻破邯郸,然后扶持代王嘉上位。

  所以,他们就谎称抓到李氏三族。

  就是逼着李牧返回邯郸!

  趁他没有兵力,将他诛杀!

  “我们走!”

  “去送武安君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