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宫门外。

  百官分左右等候。

  公孙劫冠带整齐,站在驷马大车前。屠睢驾车,剑客纯头戴鹖冠,骑着骏马。身后有二百多锐士,皆是全副武装。以蒙恬和李由为首,浩浩荡荡。

  一辆战车位居正中。

  上面摆着明晃晃的斧钺。

  斧钺就是斧和钺的合称,泛指兵器。形制如斧状,宽刃弧背。钺身两面以对称的夔龙纹为主体,龙身蜿蜒而龙首向下。整体纹饰繁复而规整,可见工艺之高超!

  最早的斧钺就是兵器,但因为实战威力远远不及戈矛,所以就逐渐演变为礼器。象征着兵权和刑罚,是谓斧钺之诛,悬于阙下!

  “大王,臣该出发了。”

  “不急于一时。”

  秦王政望着公孙劫。

  眸子深处带着些不舍。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冯毋择。

  “冯郡尉,寡人可将丞相交给你了。”秦王政无比认真的开口,“现在是如何交给你的,后面你就要完好无缺的带回来。不论遇到何事,务必要保护丞相!”

  “臣遵令!”

  冯毋择抬手作揖。

  只觉得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秦国即将出兵攻楚,待攻取陈郢后还得绕道进攻大梁。后方辎重的关键就是新郑,需确保当地不失。

  如若出了叛乱,王贲所率十万秦军就被断了后路。楚国这时候要是主动出击,魏国再来个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所以,公孙劫主动请缨。

  亲自前往新郑!

  确保颍川不失!

  秦王政亲自赐予斧钺。

  让公孙劫不必有后顾之忧。

  前线军政事务,皆能决断。

  就连王贲都得听公孙劫的指挥。

  “劫,这是太阿剑。”

  “为寡人佩剑,历代秦王所持!”

  “寡人今日就先赐给你。”秦王政解下腰间佩剑,认真道:“新郑地处中原,城内情况复杂。凭太阿剑,你可直接绕过那些封疆大吏。凡有不尊者,皆可杀之!”

  “臣,拜谢大王!”

  公孙劫无比郑重的接下。

  他们现在也都看的很明白。

  攻楚灭魏的关键就是新郑!

  新郑不失,便无问题。

  充其量耽误些时间而已。

  至于赐剑也属正常。

  当初姚贾出使各国,秦王赐他车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带以其剑。类似小说常见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特权,更是身份的象征。

  “多的话,寡人就不说了。”秦王政向后退了两步,语重心长道:“军政方面,你看着处置便可。不论何时,你的安危皆是在第一位。”

  “大王保重。”

  公孙劫抬手示意。

  而后决然拂袖,登上马车。

  李斯站在不远处。

  最后冲着李由点了点头。

  李由是他长子,也是郎官出身。这回有幸跟着公孙劫前往新郑,也是去捞军功的。他特地叮嘱过李由,务必要保护好公孙劫。若是公孙劫有何闪失,他们这些人都得受罚!

  “启程——”

  赵高放声高呼。

  蒙恬和李由骑马在前。

  数十名锐骑在前方带路。

  驷马大车紧随其后,再往后是象征身份的斧车。纯带着其余锐骑,在后面垫后。玄鸟王旗摇曳,越走越远。

  秦王政长舒口气。

  其实他最初是不同意的。

  毕竟此行也有危险。

  派遣王绾、姚贾或是别人都行。

  只是公孙劫很坚持,认为他亲自去会更好。据他所知,新郑必会反秦。届时满城皆赤,血流成河。而他和张良多少有些交情,实在不愿看到这幕发生。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张良真要反秦,那他只能将这位留侯先宰了,省的他以后到处乱跑找麻烦。

  他现在是秦国丞相。

  一切都要以秦国利益为先。

  玄鸟王旗渐渐消失。

  秦王政这才拂袖转身。

  心中则依旧放不下公孙劫。

  ……

  ……

  十八年,六月。

  颍川,新郑县城。

  此地历史悠久。

  自郑桓公姬友被分封后,就有了郑国。再后来郑国东迁,在此建立起新的都城,也就是新郑。

  郑国作为春秋首霸,素有天下诸侯,莫非郑党的说法。当地经济发达、法治健全。名相子产治国有方,令当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可惜,后来被韩国所灭。

  至今已有百余年。

  当初南阳假守腾起兵伐其母国,韩王安是被迫不战而降。所以秦国也没大开杀戒,只是将韩王安掳走囚禁。满城的公卿贵族,几乎都得到保全。

  秦国需要以韩国为模板,借此告诉天下诸侯,识时务者为俊杰。开城投降的还能保住性命,公卿贵族也能保住自身荣华富贵。以后舞照跳、马照跑,只是从韩变成了秦。

  很多贵族还都有官爵傍身。

  秦国需要和他们合作。

  借此治理新郑。

  目前秦国最缺的就是基础秦吏,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导致政令推行的极其困难,这时候就只能靠当地人帮忙。而且贵族投了,百姓自会投降。只要利益相同,这些旧韩公卿很快会成为秦国的忠犬。

  当然,也有人心存复国之志。

  但他们终究只是少数。

  秦国没屠城,是因为他们投降。

  也需要他们作为模板。

  所以是予以优待!

  可要反秦复国?

  秦王会让他们知道何谓虎狼暴秦!

  新郑城南便是气派的宅邸。

  院门修的极高,就连门槛都高的吓人。朱墙灰瓦,隔着院墙还能瞧见里面的亭台楼阁。

  青年头戴儒冠,腰间佩剑。高八尺有余,不论在何处都将是鹤立鸡群。面如冠玉,眼神坚毅。

  沿着水榭而行,能瞧见正在忙碌的僮仆。他们颇有秩序,无一人抬头多看,也无议论声,就好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从他们手上的动作也能看出来,皆是受过专门训练,精通武艺的勇士。

  渐渐的,老者停下脚步。

  碧绿的湖水内开满了莲花,而湖心亭内则坐着名宽衣博袖的布衣青年。他披头散发,抬手击筑,引吭高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悲夫荆卿!”

  青年眉头紧蹙。

  “张子房!尔难道忘了张氏五世相韩?在此悲恸高歌,又有何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光复韩邦!”

  横阳君韩成出言怒斥。

  眼眸深处则带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