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纪衍将契约展开摆在案台上。

  苏棠欢摸着契约,语调忧伤。

  “我娘小产过一次,身子足足养了一年多才又怀上我。我若是不要这孩子,万一终身不孕,那我岂不终生遗憾?”

  “对女人来说,一生若无子嗣,便是不完美的人生。”

  纪衍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就知道女骗子反悔了,这会子要讲条件了。

  “想要悄无声息的没了孩子,又不伤身子的药也是有的,但很贵,还需补药护着身子才行。”

  若是求财,这才正常。

  纪衍淡淡:“嗯,想要银子。”

  苏棠欢大喜。

  唉呀妈呀。

  果然是太傅,聪明得很啊。

  苏棠欢想笑不敢笑的脸,肌肉有点僵:“您知道的,我身无分文……”

  纪衍冷笑。

  就知道女骗子不会那么轻易顺从。

  苏棠欢猜,他定觉得自己为了贪财而来。

  赶紧解释:“太傅大人不要觉得银子花得冤枉啊,您可是大孝子。夫人的身体才是最值钱的不是吗?”

  纪衍冷眼看女骗子如何巧舌如簧。

  巧舌如簧女骗子一脸真诚:“您很快就要去忙朝廷的事情了,我替您在家尽孝啊。您也看到了,我有本事让母亲开开心心。心悸之症嘛,开心就好医治。”

  忽来了个花旦翻腕绕花,接了个柔转腕托腮亮相。

  嗓音一拐,九曲十八弯,冒了段吴侬软语。

  声调明快俏皮,如珠落玉盘。

  “贵人,侬呀,请个戏子,给母亲唱戏解闷儿也得花银子不是?”

  苏棠欢身为江南人,也没学过官话,本就带着一口吴侬软语。

  若是装腔作势说起话来,那是自带勾儿的。

  纪衍瞪她。

  “好好说话!”

  苏棠欢立马收了身段,站得笔直,杏眼眨巴,天真纯洁。

  正经又老实。

  纪衍想竖大拇指。

  赞一句,演得好!

  嗤笑:“你只是想要银子?”

  只要银子这么简单,就不会费尽心思进纪府了。

  但她若老老实实侍奉母亲,让母亲开心一段时间,给些报酬未尝不可。

  何况女人小产和生孩子确实是有风险的。

  女骗子诚实点头:“小女子身无长物,待将来离开侯府,若无银子傍身,怎么活下去呢?”

  “好,如你所愿,你离开侯府之时,给你一千两。”

  哦呵!

  一开口就是一千两啊!

  纪衍在女骗子的脸上看到了惊喜,不由冷笑。

  果然骗子都贪财!

  他坐直,将契约扯过来,提笔准备在后面补上一条。

  苏棠欢忙扑过去,按住契约:“这份契约只有一份,一年期未完前,契约在您手里,大人写在这上面对我不公啊。”

  纪衍撩起眼皮:“你倒是精明得很,以你这样的本事,你那姑母如何欺负得了你?”

  苏棠欢被戳中痛处。

  可不是嘛。

  梦里的她怎就傻乎乎的任人摆布?

  她讪讪:“越是亲人,才越能伤我,我是比较容易相信人。”

  苏棠欢神情有些怅然:“大人您不知道,我那姑母未嫁时还挺好的,可能嫁入豪门,变了心性,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了。”

  纪衍懒得与女骗子废话。

  摊开一张新纸,正准备提笔,如葱玉指又摁在白纸上。

  她在挑战他的耐性!

  纪衍气恼抬头,正对上那张明媚的笑脸。

  苏棠欢嬉笑:“大人宅心仁厚,既赏了银子,那就再帮我拿回户籍吧。没有户籍,我都没法踏出侯门大门啊。”

  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慢悠悠的钻入鼻腔。

  这香味很像昨晚梦中诱惑他的女人身上的香味!

  昨晚那种感觉如一把烈火,瞬间点燃身上的感官。

  纪衍倏然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冷笑:“得寸进尺!你的目标是我吧?”

  突如其来变故,吓得苏棠欢俏脸煞白。

  喉咙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艰难的张嘴:“我仰、仰慕的是大郎那般英武健壮的汉子,大人您身子……”

  孱弱二字她没敢说出口。

  只能用无奈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

  你懂的。

  纪衍脸一黑。

  兄长自幼习武,骨架和肌肉都粗壮些,而他是从五年前才开始勤加练习,属于精壮体格。

  他只不过喜欢穿宽大的袍子,笼罩着不算粗壮的身子,便于隐藏他的肢体动作。

  “闭嘴!”

  苏棠欢闭嘴。

  一双杏眼噙泪,委委屈屈,指了指他掐在纤细脖子上的手。

  搞得他好像在欺负小姑娘?

  纪衍愤然松手。

  提笔在纸上刷刷刷写字。

  这女人,有股子邪性!

  居然每次都能气到他。

  苏棠欢松口气。

  瞥一眼被她整得满心怒火又没处发泄的男人,扁扁嘴。

  刚才倒是她的真心话。

  有句俗语叫什么……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虽未经人事,但在梦中,与贵人云雨无数次了,也算是有经验的人。

  起初是被姑母下药,被送**啥都不知道,但,后来……

  她的脸微红。

  讲真,她是被贵人睡服的。

  不可否认,贵人不仅帅,活还好,她真的很享受。

  所以她才会心生臆念,以为贵人喜欢她,拿他当救命稻草,最后被他伤透心。

  纪衍虽然容貌与纪远一模一样,每次见他都穿着宽大的袍子。

  背影挺拔如松,肩膀倒是宽,腰也窄,但看不出胸肌和**。

  但身为文官,冷口冷面,文质彬彬的太傅大人,怎么想都没法与梦中那位力量型的贵人相比。

  苏棠欢有种冲动,想去摸一摸他的胸肌。

  这样气质清冽的男子若是将女子压在身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

  可……

  她没那贼胆。

  正胡思乱想着,被纪衍打断。

  “拿去!”

  苏棠欢接过看了眼,银子加户籍,盖了纪衍的印信。

  这不就妥了吗?

  什么胸肌腹肌**全都抛之脑后。

  她欢喜地将纸仔细折好,塞进**窄袖中:“户籍在我姑母手里,若是我能顺利拿到就不劳烦大人了,若是不能再请大人出手。”

  纪衍凉凉看她一眼。

  自己能拿回来,还烦他?

  懒得理她,低头收拾书案笔墨纸砚。

  见他不理自己,苏棠欢继续道:“我姑母一心想攀附您,她知道我得到纪府认可,一定会顺着帮我隐瞒,在我没有拿回户籍之前,您可否先不戳穿我与纪世子的故事?”

  纪衍抬眸,冷冷看她:“究竟是你与郑苏氏串通,还是被逼,我都不在乎。你只管按契约做就是。”

  “哦。”

  苏棠欢老实如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