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两句话还挺像人话,只是可信度太低。

  她可有可无地轻点了下头,话音很轻。

  “那我先去看祖母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先回了自己小屋,在冰冷的水中拧了个帕子,冰敷一下脸颊。

  省的祖母看见又要难过。

  天彻底擦黑,她才进了里屋。

  许是她早上说的话起了作用,祖母身上暖和却清爽,精神也好了很多。

  她在这个家里苦苦挣扎不过就是为了祖母能安享晚年。

  三从四德裹胁着女子的一生,若无良人,不嫁也罢。

  但听孟昭明的意思,想来不会放弃将她嫁人。

  除非,她能先与人定下……

  .

  九千岁府。

  “三箱金兜兜转转,两箱入了丞相府,还有一箱入了后宫。”

  沈庭威的嫡女如今是中宫皇后,这箱子金入后宫倒是能理解。

  可丞相府……

  “还有件事,”吴周顿了一下,“孟娘子被打了一巴掌。”

  谢倾言一直**的手突然停了,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哭了?”

  .

  腊月初十,在民间称为冬舂米,寓意年年有余五谷丰登;

  是南极长生大帝降现之日;

  也是实际手握皇权之人——当今太后的寿辰。

  全国官员们想着法的往殿前送礼,这些东西都会经过谢倾言的查验。

  但京城高官厚禄者,则可在寿宴当天进献寿礼,以表心意。

  所以,对于四品以上官员来说,往往提前一个月就要准备,以免让人说心意不够。

  尤其是丞相这种与太后同气连枝的官员。

  为了准备寿礼,丞相夫人让嫡子在各个绣坊请了数位擅长宫廷绣的绣匠。

  当中就有绣衣坊,孟昭月。

  .丞相府。

  秋铭安一身华服,手上拿着绣衣坊给他看的样块,虽然他是男子,但这些年穿过的衣服也都是各大绣坊的顶尖货色。

  刺绣是懂得。

  这样绝美却不骄不躁的女子,竟然还有如此好的手艺?

  不可思议。

  孟昭月对上他惊叹的目光,不卑不亢,柔柔一行礼,“绣坊派我来,尽听公子吩咐。”

  秋铭安终于回神,移开目光,“在下失礼了,是我母亲要给太后准备寿礼,需要懂得宫廷绣的绣娘,一会可能会有其他绣娘同你一起研制,还请别介意。”

  这话温和有礼,毫无半点架子。

  堂堂相府嫡子,金尊玉贵,又玉树临风,合该有些傲气。

  孟昭月心中有些稀奇,但面上却并无任何多余神情。

  “公子放心,我懂得。”

  秋铭安没忍住又看了她两眼。

  眼前人眉眼间透着一丝包容柔和,更像是见过世间苍凉与繁华后的冷寂。

  可她肌肤白皙,桃花眼微挑,鼻梁挺翘,薄唇淡粉。

  最重要的是,每当她抬头看向自己时,眼珠好似通透的琉璃。

  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再加上这标准的站姿,挺拔如松,竟是比他那几个庶妹的规矩还要好。

  他想得有点认真,眼神儿又不住的打量,孟昭月微微蹙了下眉。

  多少是有些冒犯。

  哪怕是丞相府嫡子,也不应该用如此直白的眼神审视他人。

  孟昭月微微挪了挪脚,语调微冷,“还需麻烦公子引我去后宅。”

  秋铭安猛地清醒过来,暗恼自己无礼,轻咳一声掩饰后立马转身引路。

  但他耳尖红得要滴血了。

  孟昭月没看见。

  跟在她身后的燕儿,以及刚巧进门,走过回廊的丞相秋兆恒和谢倾言看了个正着。

  谢倾言眯了下眸子,嘴角的笑意似乎浅了些,“令公子这是……”

  秋丞相眸子黑了几分,抬手一招。

  管家立刻上前,“相爷,是公子为夫人寻回来的绣娘。”

  “嗐,是为太后赶制寿礼,千岁莫怪。”

  谢倾言老神在在地点头,视线却久久没收回来。

  还笑得出来,想必脸不疼。

  他今日是直接从宫中来的,手中拿着那柄特制金丝拂尘,两指粗的手柄反射着冰冷的光,在他手中连转数圈。

  停下来时,柄的根部,直直朝着秋铭安离去的方向。

  眼皮上下一合,戾气迅速压下,嘴角微勾,“理解理解。”

  四个字,从他口中出来好似转着圈。

  轻飘飘的冷音儿带着让人发冷的柔,是他刻意维持了十五年的调子。

  秋丞相轻轻瞥了他一眼。

  谢倾言眉眼阴柔,嘴角含笑,偏偏脸颊又有些棱角,看起来足够阴狠。

  又因为净身时已是成童,身量比其他太监高出不少。

  三年边疆生涯还让他带了些戾气,看起来并不向寻常太监般柔弱。

  太后一路扶持他掌管三大厂,直调锦衣卫,甚至可直接拿官下狱。

  且他心狠手辣,对谁都不客气,是一把锋利的刀。

  “千岁这边请,之前便听说太后犹为欣赏前朝李自在的画作,偶然间获得,倒是麻烦千岁刚回来就要跑一趟。”

  谢倾言嘴角一直勾着,一手把玩拂尘把,一手轻轻带着莹白云锦金丝绣蟒的披风。

  显了几分柔弱。

  “为太后分忧,应该的。”

  声音低低的,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

  跟平日的语调相差不大,但细听便知,好像有那么点心不在焉。

  吴周跟在身后,下意识慢了一步。

  果然,走在他前头的人微微动了动脖颈。

  借着这个姿势,又瞥了后宅方向一眼。

  下一秒,吴周好似听到了磨牙的声音,但有点不太确定。

  谢倾言在摇头轻笑,顺便借着这个姿势将视线收了回去。

  在秋丞相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阴沉了下来。

  嘴角那抹冷笑更是带了点嗜血的味道。

  微微低头间,谢倾言看了眼身上的披风,随后轻轻一扯。

  衣带缓缓打开,任由披风缓缓下滑。

  吴周刚要伸手扶住,谢倾言好似能看见后面似的快步往前一迈。

  好了,厚重金贵的披风扑簌簌落下,鞋底的灰快被擦干净了。

  吴周伸出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很难说他主子不是故意的。

  谢倾言轻轻“啧”了一声,不动了。

  走在前头的秋丞相回头看来,第一眼落在他劲瘦的腰上。

  看着怪有劲的,沙场历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