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吴邪就跟块牛皮糖似的,天天黏着我。

  这小屁孩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这姑姑笨得稀奇,有事没事就往我跟前凑。

  我在院子里择菜,他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抱着本翻得卷了边的童话书,嘴里念念有词。

  "姑姑,你以前住的山里有狐狸吗?"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跟山里的星星似的。

  我手里正掐着根菠菜,闻言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有啊,不光有狐狸,还有会偷玉米的猴子呢。"

  "真的?"吴邪眼睛瞪得更大了,"那猴子会像人一样站起来吗?会抢人的糖葫芦吗?"

  "咋不会?"我故意逗他,"有回我娘晒的玉米饼,被猴子偷走了半箩筐,气得她拿竹竿追了半座山,最后还是让那猴精跑了。"

  吴邪听得直拍大腿,咯咯笑个不停:"太好玩了!比城里有意思多了!姑姑,我以后能跟你去山里玩吗?"

  "等你再长大点吧。"我弹了弹他的脑门,心里却有点发涩。

  长大点?等你长大了,哪还有心思去山里看猴子?那些粽子血尸、阴谋诡计,早就把你缠得脱不开身了。

  正想着,吴邪突然往前凑了凑,小脑袋瓜歪着,眼神里多了点我看不懂的认真:"姑姑,那你见过我爷爷吗?"

  我掐菠菜的手猛地顿了一下,指甲差点掐进菜梗里。

  来了。

  这小屁孩看着天真,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哪句话该问,哪句话不该问。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择菜,声音放得软软的:"没见过呢。"

  "哦。"吴邪的声音有点蔫,像是有点失望。

  我偷偷抬眼瞅他,见他小嘴撅着,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养父母跟我说过,你爷爷可厉害了,是个大英雄,还能跟狗说话呢。"

  这话半真半假。吴老狗能跟狗说话是真的,至于"大英雄",在这盗墓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真正的英雄,不过是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罢了。

  吴邪果然被这话勾住了,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就知道!我爸说爷爷以前有只特别厉害的狗,叫'三寸钉',能帮爷爷找宝贝!"

  "是吗?那可真厉害。"我顺着他的话说,手里的菠菜叶子被我掐得乱七八糟。

  吴邪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爷爷留下的那些老照片,说三叔讲的那些倒斗故事,说他以后也要像爷爷和三叔一样,去山里找宝贝。

  我听着,没接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闷得慌。

  小侄子啊,你可千万别学你爷爷和三叔。那些所谓的"宝贝",哪一个不是沾着血的?那些所谓的"冒险",哪一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我多希望你永远这么傻呵呵的,每天惦记着山里的猴子、爷爷的狗,长大了开个小铺子,娶个漂亮媳妇,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啥破事都别沾。

  可我知道,这只是奢望。

  他是吴邪,是吴老狗的孙子,是注定要被卷进漩涡中心的人。

  "姑姑,你咋不说话了?"吴邪拽了拽我的袖子。

  "没啥。"我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你爷爷真了不起。"

  吴邪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好像被夸的是他自己:"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了不起!"

  我没再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行吧,等你长大了,姑姑尽量护着你就是了。

  正跟吴邪逗乐,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回廊那头站着个人,正往这边看。

  是吴二白。

  吴老狗下葬那天我和他打过招呼,穿着件深色长衫,戴着副金丝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跟吴三省的精明、吴一穷的老实都不一样,透着股子让人发怵的冷静。

  书中的二叔是个文化人,不掺和倒斗的事,可谁都知道,吴家这摊子事,他心里门儿清,就是不爱说罢了。

  刚才我跟吴邪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那儿,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我看他,吴二白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转身进了书房,那背影看着慢悠悠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这位二哥,怕是最不好忽悠。

  这几天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一开始以为是吴三省派来的人,可刚才吴二白那眼神,冷静得像在看一件物品,跟那些盯梢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看我的时候,不像看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倒像在看个...早就认识的对手。

  难道他知道些啥?

  知道我不是真的乡下姑娘?知道我在装疯卖傻?还是知道吴老狗藏我的真正原因?

  我攥紧了手里的菠菜,指尖有点发凉。

  吴三省是明着试探,咋咋呼呼的,好应付;吴一穷是心里纠结,优柔寡断,也好糊弄;可这吴二白,就跟条藏在水里的蛇似的,看着不动声色,指不定啥时候就窜出来咬你一口。

  看来以后得更小心点了,不光要防着吴三省,还得防着这位二哥。

  "姑姑,你看啥呢?"吴邪顺着我的目光往后看,啥也没看见。

  "没啥。"我赶紧收回目光,强装镇定地捏了捏他的脸,"快别在这儿捣乱了,去跟你爸说,晚上想吃啥,姑姑给你做。"

  "真的?"吴邪眼睛一亮,"我想吃红烧肉!"

  "行,就给你做红烧肉。"我笑着答应,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就我这"厨艺",能把红烧肉做成黑炭就算不错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有吴妈在旁边盯着,大不了最后说是吴妈做的,我在旁边打打下手。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吴二白看出破绽。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低头择菜,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往书房的方向瞟。

  那位二哥,到底知道多少?他看我的那几眼,到底是啥意思?

  这吴家,果然是卧虎藏龙。

  我这"乡下姑娘"的人设,怕是没那么好维持了。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我吴嘉宝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了这几个姓吴的不成?

  我捏了捏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感。

  不管是吴三省的明枪,还是吴二白的暗箭,尽管放马过来。

  我接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