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几个正在屋里吃着饭,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林春杏望着几人手中的窝头和桌上的蛋花汤,一张脸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大嫂,我们都还没吃呢,你们怎能吃独食?”

  这一嗓子,将二房一屋人都吵了出来。

  大家一早上都没吃饭,本以为赵玉珍做好饭之后会叫他们,谁知她竟直接端回屋里吃去了。

  赵玉珍只往她的方向瞥了眼。

  “这么大个人了,没手没脚还是咋的?你们没吃自己去厨房做就是了,我该你们的?”

  听得她的回答,林春杏脸上略有些诧异。

  大嫂之前从来不会跟她这样说话,知道娘疼她,大嫂对她也一直是和和气气的,还说在娘家娇养的女孩子命好,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难道就因为那三十两银子?

  “以往家里的饭菜都是大嫂做的……”

  话还未说完,就见赵玉珍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

  “你也知道以往饭菜都是我做,那你们一家又是怎么对我的?我之前就是太好说话,将你们伺候的太周到,才会由着你们欺负到我和几个孩子头上来。”

  周围的邻居们吃完早饭都要赶去田里忙活,听到林家的动静,纷纷从自家院子里往这边望。

  林水生站了出来。

  “大嫂说话得凭良心,我们哪里欺负你了?”

  赵玉珍一一细数着。

  “都是女儿,你们家喜凤和小满一餐能吃到半个窝头,我的知夏却只有半碗米汤。”

  “你们家光宗六岁就送去了邻村的私塾开蒙,每天能吃到一颗鸡蛋,我们五福十三了还没进过学堂,兄弟俩别说鸡蛋,平时蛋花都见不到。”

  “弟妹这几年除了怀孕带孩子什么都不用做,我既要带几个孩子,还要洗衣做饭,扫洒,喂鸡喂鸭,给娘擦洗收拾,下地干活,全家的杂活我一人做。”

  她双手一摊。

  “你出去问问,整个杏花村的人,哪一个不知道我在你们家过的什么日子?”

  二房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老大林喜凤今年十二,比林五福小一岁,老二林小满跟林知夏同年,老三林光宗今年七岁,已经在邻村的私塾念了一年书,老四林耀祖今年两岁。

  林水生被她的话一噎,一时间没答上话来。

  程氏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在屋里破口大骂。

  “吵吵吵!老婆子还没死呢!这就不将老娘当回事了?”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本事没有,脾气倒挺大,一家人吃独食也不怕穿肠烂肚,芝麻大点的小事值得你在这里嚷嚷?”

  “你是当嫂子的,就不能心量大一些?照顾着些水生和秀兰你是会掉块肉还是怎么的?老大没了,如今咱一家人还得指望水生呢,你娘家人就是这么教你在婆家挑事的?”

  赵玉珍让几个孩子好好吃饭,自己叉着腰去了院子里。

  “你说我就说我,扯我娘家人作什么?这些年我娘家人心疼我,哪年农忙的时候没来过人?他们接济给我的粮食,你是没吃过还是怎么的?靠你儿子我早喝上西北风了,我看你不仅不知好歹,还恶毒至极,谁家好好的长辈的会咒自己孙子和儿媳妇穿肠烂肚?”

  四周看热闹的村民听到这里,也都交头接耳的说了起来。

  程氏这人好面子,这些年人虽在家中坐,却将大儿媳懂事孝顺,被她驯服的服服帖帖的牛皮吹到了整个杏花村,让不少老姐妹羡慕的紧。

  今日这般闹,相当于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在打她脸了。

  程氏气的不行,奈何腿脚不便,只能摸着手边的东西往门口摔去。

  “哐当”一声,她的痰盂在门前碎了一地。

  “赵氏,别以为老娘如今走不了路就奈何不了你,单单是你不孝婆母这一条,我便能代寄明休了你!”

  她要是腿脚好,不至于让赵氏在家里作威作福。

  “我孝不孝顺,这些年杏花村的乡亲们都看在眼里,娘也别想在这里吓唬我。”

  赵玉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儿子都不在了,别以为我多想在你们家做牛马似的,你休了我正好。”

  林家这些人欺软怕硬,你和气的时候,他们就得寸进尺,她不是原主,没那么容易被拿捏,当然不会再让他们有作**自己和几个孩子的机会。

  林知夏笑盈盈的端着蛋花汤拿着半块窝窝头站在门口边吃边喝边看,就差给赵玉珍拍手叫好了。

  老娘这战斗力,不减当年。

  “娘,再不进来吃早饭要凉了。”

  赵玉珍回头看向她,突然就笑了。

  “来了。”

  院子里,林水生、林春杏和李秀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李秀兰将两岁的林耀祖放在林水生手上。

  “还是我去做早饭吧。”

  男人等会要出门去田里,总不能叫他空着肚子去。

  林春杏望着碎在老娘门口的那个痰盂,万般不情愿的拿起扫帚和簸箕收拾去了。

  ……

  吃完饭,赵玉珍望着林五福。

  “五福,你想不想去念书?”

  林五福想了想,摇头说,“娘,我已经十三了,现在开蒙有些迟,还是别浪费银子了。”

  转而又看向一旁还在埋头苦干窝头的弟弟。

  “如果将来有条件,我倒是希望四海能去,让咱家也出一个有学问的人。”

  赵玉珍往小儿子的方向望了眼,不是她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种没信心,眼下他埋头苦干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自信不起来。

  “四海今年才五岁,明年再说吧。”

  “其实开蒙也不一定要花太多银子。”林知夏凑到三个脑袋面前,“咱们村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童生吗?肯定比去私塾的开销小,大哥跟着认几个字也是可以的。”

  林五福最先反应过来。

  “妹妹说的是沈甫安吗?”

  “是他。”

  没等林知夏继续发表意见,赵玉珍将她拉到一旁。

  “开蒙的事先缓一缓,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你是大学生,知不知道纸是怎么造的?我今天上茅房,那竹片和棍子刮的**火辣辣,实在受不了。”

  在这里过日子,其他的她都能暂时将就,最不能将就的就是纸。

  镇上书肆里的纸太贵,平民百姓根本用不起,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