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表哥。”李稚京顺从地应下,乖巧得像一只没有爪牙的猫。

  姜鹤白又温言叮嘱了几句,让她安心休养,便觉得此事已经尘埃落定,转身离开了。

  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不能总耗在这里。

  随着房门被关上,那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寂静。

  李稚京脸上的那副柔弱顺从的表情,一寸一寸地褪去,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嘲弄和刻骨的恨意。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指尖。

  “小姐。”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边。

  正是换回了一身夜行衣的袁奇。

  他单膝跪地,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感情:“属下在。”

  “外面的话,都听到了?”李稚京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袁奇答道。

  他从头到尾,都隐在暗处,将姜鹤白那番“顾全大局”的言论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姜大人,对旁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姜大人吩咐,此事不许追究。”袁奇问道,“小姐,大理寺那边……是否还要报案?”

  李稚京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和森冷。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袁奇,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不报案?”

  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为何?”

  袁奇一怔。

  李稚京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眼神里满是疯狂的算计。

  “去大理寺报案的人,又不是我。”

  她慢悠悠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记得,沈安月不是说,要让自己身边的管事妈妈,去告张妈妈吗,说偷了她的钱包呢。”

  “那管事妈妈,如今应该就在去报案的路上呢,你说,她怎么还不去呢!”

  袁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

  好一招将计就计!

  好一招反客为主!

  这位表小姐的心机和手段,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原以为,她设计这一出,只是为了试探姜鹤白,为了在陛下面前卖惨固宠。

  却没想到,她的真正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把沈安月,拖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属下……明白了。”袁奇深深地低下头,心中对这位新主子,第一次生出了真正的敬畏。

  “嗯。”

  李稚京重新躺下,用被子盖住自己,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袁奇心领神会。

  对袁奇来说,这样的事,太过于简单,只需要找人冒充沈家的人,告诉管事儿妈妈,小姐让她去状告张妈妈偷了钱袋的事儿就行。

  “遵命。”

  黑影一闪,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南,烟雨朦胧。

  沈安月正斜倚在美人榻上,由着两个俏丽的丫鬟给自己捶腿捏肩,听着底下管事妈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京城传来的“好消息”。

  “……那李稚京,被宋郡主一箭射穿了肩胛骨,血流了一地,太医都说活不成了呢!”

  “小姐您是没瞧见,姜家当时就乱成了一锅粥!真是大快人心!”

  沈安月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香茗,吹了吹浮沫,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活该。”

  她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

  “一个商贾之女,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拿乔,真是不知死活。”

  她想起那日李稚京护着那个老奴才的蠢样,就觉得好笑。

  还有她送的那只破镯子,简直是笑话!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人!竟敢擅闯沈府!”

  “放肆!我们是京城大理寺的官差!奉命办案!”

  一声厉喝,让屋内的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大理寺?

  他们怎么来江南了?

  沈安月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发问,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粗暴地踹开了。

  几个身穿大理寺官服、腰佩长刀的差役,面色冷峻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黝黑的都尉,他目光如电,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沈安月身上。

  “你,就是沈安月?”

  他的语气,毫无敬意可言。

  沈安月何曾受过这种对待,当即就怒了,猛地从美人榻上坐起:“放肆!你们是什么东西,敢直呼本小姐的名讳!”

  “小姐息怒!”旁边的管事妈妈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上前赔笑,“这位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小姐可是……”

  “闭嘴!”那都尉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冷冷地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抖开。

  “你们沈家报案,说有人偷了你的钱袋,现奉大理寺卿手令,带你回京,协助查案!”

  什么?!

  沈安月整个人都懵了。

  她什么时候让人报案了?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公主再三叮嘱不许闹事!

  宋安澜也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她怎么可能还去报案?

  这说的是什么?

  “你们搞错了!”她尖叫起来,又惊又怒,“我没有!我什么案都没有报过!”

  那都尉冷笑一声,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卷宗在此,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不是你报的,跟我们回大理寺说去!”

  他一挥手,根本不给沈安月任何辩解的机会。

  “带走!”

  “是!”

  两个如狼似虎的差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沈安月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顾挽娴公主的门客!你们敢动我,公主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安月疯狂地挣扎着,尖叫着,往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优雅荡然无存,狼狈得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可那些差役,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公主的门客?

  笑话!

  他们接到的,可是上面传下来的死命令。

  别说一个门客,今天就是公主亲至,他们也照抓不误!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啊——!”

  沈安月的叫骂声,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外。

  那位报案的管事妈妈,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去告状的,怎么……怎么反倒把自家小姐给告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