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锦衣卫面面相觑,脑子一片混乱。

  留蒋大人喝酒?

  那这股血腥味是哪来的?

  地上那些昏死过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送给陛下的礼物?

  他们不敢问,也不敢多想,只能唯唯诺诺地应承。

  “小人……遵命。”

  其中一名胆子稍大的小旗,上前一步,准备接过木盒。

  “等等。”

  朱栢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名小旗的手,瞬间僵在半空。

  只见朱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神却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

  “这件礼物,是本王的一片孝心,务必由父皇亲手打开。”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字字如刀。

  “你们记住了,回去的路上,谁、敢、私、自、开、盒!”

  “便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本王,必上奏父皇,诛其三族!”

  诛其三族!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天雷,轰然劈在三名锦衣卫的头顶。

  他们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小人不敢!小人绝不敢!”

  “王爷放心!我等就算是死,也绝不让此盒有半点闪失!”

  他们此刻哪里还敢有半点怀疑?

  只觉得这盒子里装的不是礼物,而是催命的阎王帖!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动了歪心思,眼前这位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王爷,绝对有能力、也有意愿说到做到!

  “很好。”

  朱栢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

  “去吧,代本王向父皇问安。”

  “喏!喏!”

  三名锦衣卫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捧起那个沉甸甸的木盒,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大帐。

  帐外,阳光正好。

  但他们只觉得浑身发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看着远去的锦衣卫,朱栢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鹰视狼顾的森然。

  他挺拔的身姿,在帐内火光的映照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宛如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中军大帐之内,反相已成!

  他送回京师的,不是什么礼物。

  而是一封战书!

  一封用锦衣卫副指挥使的项上人头,写就的血淋淋的战书!

  他就是要告诉应天府龙椅上的那位,他老了!

  他就是要告诉天下所有的藩王,别再忍了!

  既然他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朱元璋啊朱元璋,你以为削藩是请客吃饭吗?

  你错了。

  这是战争!

  而现在,战争开始了!

  天光大明。

  应天府,太子东宫。

  朱允炆眼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一夜未眠。

  他坐在温暖如春的书房里,指尖却冰凉。

  他在等,等一个消息,等一个人,等一场他早已在脑海中预演了千百遍的血腥盛宴。

  蒋瓛应该回来了。

  带着五花大绑的十二叔,朱栢。

  然后,皇爷爷会亲下旨意,就在午门外,将那个胆敢觊觎皇位的藩王,活生生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朱允炆端起手边的参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那张皮要怎么用。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光从鱼肚白变成了耀目的金黄,东宫外除了巡逻侍卫整齐的脚步声,再无半点动静。

  蒋瓛呢?

  他不是号称锦衣卫第一干吏吗?

  这点小事,怎么会耽搁这么久?

  “来人!”

  朱允炆终于耗尽了耐心,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在他面前的宣纸上晕开一团难看的墨迹。

  一名侍卫统领快步入内,单膝跪地。

  “殿下。”

  “蒋瓛呢?怎么还没回来复命?是不是十二叔畏罪自尽了?”

  朱允炆的声音里带着急不可耐的烦躁,他最不希望看到这种结局,那太便宜朱栢了。

  侍卫统领头埋得更低了。

  “启禀殿下,湘王藩地距应天八百里,快马加鞭,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日夜。蒋指挥使此刻,恐怕才刚过大江。”

  朱允炆愣住了。

  他从未离开过应天府,对这些距离、路程全无概念。

  在他想来,皇爷爷的圣旨所到之处,便是天涯海角,也该瞬息而至,雷霆万钧。

  原来,还要这么久?

  他有些失望,就像一个等着拆开新奇玩具的孩子,却被告知还要再等上一整天。

  “傍晚……才能到吗?”

  “回殿下,若路上一切顺遂,当是如此。”

  “知道了,下去吧。”

  朱允炆挥了挥手,侍卫统告退。

  书房里重归寂静,他踱到窗前,看着庭院中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的芭蕉叶,心中那股没来由的烦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难熬。

  他忽然停下脚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了脑海的沉闷。

  对啊,等待的时候,也不能闲着。

  总得找点事做。

  “传话给尚木局,就说孤要打几把椅子,让他们派最好的匠人过来回话!”

  命令传下,东宫的侍从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位皇太孙殿下,平日里温文尔雅,手不释卷,怎么今日突然对木工活计来了兴趣?

  不多时,两名须发皆白的老匠人被带到了书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参见殿下。”

  “起来吧。”

  朱允炆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甚至亲自走下台阶,虚扶了一下。

  “孤想请二位师傅,打几把太师椅,要最好的手艺。”

  一名老匠人连忙躬身道:“殿下请吩咐。不知殿下想要何种木料?黄花梨、紫檀木,库里都有。样式可有图纸?是仿前宋的,还是我大明新出的样式?”

  朱允炆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木料,用最结实的就行,样式也简单些,关键是椅面。”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椅子的靠背和坐垫,都不要绷锦缎,也不要蒙牛皮。”

  两位老匠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用这些,那用什么?

  朱允炆看着他们茫然的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神里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一个什么天大的秘密。

  “扒了十二叔的皮,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