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终于沉默了,还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金冬至见状,以为把她吓住了,毕竟她是真没地方可去,前脚离了这个家,后脚就是个死。

  尤其她现在身体还正是虚弱的时候,只不过刚才闹得那么厉害,不给个台阶,她不好下来而已。

  金冬至遂看向了一旁的王氏和金谷雨,“二嫂、五妹,你们也帮着劝劝她吧,大过年的,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往后她再怀孩子时,我对她好些,也让娘对她好些就是了。”

  “我还得去处理后事,哪来的时间陪她闹,也不能再耽误一家人,耽误奶奶过年了……奶奶,要不,您也帮着劝劝吧?”

  “她现在肯定听您的,或者,您把她接到您那边儿去住几天?再不然,就、就您和大姐还是搬回来?”

  金老太冷笑,“我说了不会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不要想太美了,自己废物到什么都处理不好,就想把破锅甩给我。”

  “关键都到了这地步,还以为人家是吓唬你的,真是蠢到家了。”

  “也不想想,不是已经彻底心寒心死,哪个才生完的女人会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也只要休书!”

  倒是王氏和金谷雨见李氏摇摇欲坠,都不忍心的低声劝起她来,“三弟妹,你好歹也先养好身体,不然你真有个好歹,大丫可怎么办?”

  “是啊三嫂,你这都快站不稳了,有什么事都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吧?我、我扶你进屋去吧?”

  “三弟妹,你真的听我一句劝,现在到处都难,就你自己都活不下去,何况再带个孩子。关键到底是金家的孩子,也不可能让你带走啊。”

  “你难道就真忍心大丫以后再见不到娘,真忍心她说不定……压根儿就长不大?她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李氏却仍是咬着毫无血色的唇,一语不发。

  金冬至不由气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话呀,非要闹到大家都不安宁是吧?那我再说一遍,家是我绝不可能分的。”

  “你再闹我就真给你休书了……小满,你去把大丫给我抱来,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娘是怎样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仍然狠心烂肠不要她的!”

  ——却是金老太过来后,怕再吓着三个孩子,让金小满暂时给他们送到金光明家去了,这会儿并不在家。

  所以金冬至有此一说。

  李氏闻言,终于哑声开了口,“你不要抱大丫过来,我不带她走就是了。反正是你们金家的孩子,我不信你们真能饿死她。”

  “实在要饿死她,也是她的命。谁让她不长眼,偏偏投胎成了你们家的孩子,谁让她只是个丫头片子,在这个家本来就不算人。”

  “我自己一个人离开这个家,她以后要恨我,也只管恨……我都活不下去了,我还管得了那么多,所以给休书吧。”

  “给了我立刻走,头都不带回一下!”

  金冬至没想到说了这么多,软的硬的都来了,李氏还是油盐不进,非要休书。

  霎时气得快语无伦次了,“你、你……行,你非要休书,我就成全你,这就写给你,从此跟你再没任何关系。”

  “等你离开这个家,没有地方去,饿得要死后,也别想再回来,连讨口要饭都别经过我们家的门。”

  “否则我一定对你不客气!我也会告诉大丫她娘死了,让她当这辈子就没有娘,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说完便气冲冲的进屋找纸笔给李氏写休书去了。

  正好家里还有早年兄弟几个念书剩下的纸笔,兄弟几个也都会认会写几个字,只不过之后确实不是念书的料,才从城里的私塾回了家来。

  但写一封休书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片刻功夫之后,金冬至便将写好的休书甩到了李氏脸上,“拿着立刻走人吧,反正后悔的绝不会是我。”

  “但你现在再后悔也迟了,我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你现在是真想走得走,吓唬人也得走了!”

  李氏却一把拿下休书,收好后冷笑起来,“我是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早点要休书,没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放心,我收拾一下贴身的衣裳就走……你们家不至于狠到连贴身的衣裳都不让我带走吧?”

  “我那对金丁香我也要带走,那是我娘给我的陪嫁,我娘已经不在,我得留着当个念想。”

  “至于其他的,就留给大丫了,希望你们到时候别再不要脸到连个孩子的东西都抢……”

  何氏咬牙切齿,“你说带走就带走,凭什么?不是我们家先给了你们家聘礼,你哪来的陪嫁?”

  “其他东西也都是我们家的,想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男人孩子都不要了也要休书,我倒要看看,你这**—人离了我们家,能活出个什么样来。”

  “别前脚才出了我们家,后脚就死在路边,就真是现了我的眼!”

  越说越气,“大丫你也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往后她是死是活都跟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没有关系了。”

  “我回头就托媒人,给我儿子再相个黄花大闺女,以后你就等着哭吧!”

  **—人竟然不是吓唬人,而是真要走,连孩子都不要了,到底谁给的她胆子?

  冬至也是个没用的,竟然跟她废话这么半天,就该直接让她滚,有多远滚多远!

  李氏却忽然诡异的笑起来,“谁说我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大丫了?”

  “我就嫁个同村的,不就不用离开金家湾,以后不就可以随时都见到她了?”

  “到时候谁敢对我女儿不好,我就打上门,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看向早已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四十来岁、满脸麻子,还跛了一条腿的男人,“毛蛋哥,我嫁给你,你要吗?”

  “只要你对我好,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一个窝,你放心,等我养好了身体,一定给你生一个儿子。”

  “我也保证这辈子都好好跟你过日子,绝不会让你后悔今天接收了我,给了我一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