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酒楼的雅间之内,空气仿佛在李师弟出手的一刹那凝固。

  那记“虎爪绝户手”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狠辣,吴劲草眼中得意的狞笑尚未褪尽,便已被死亡的阴影彻底吞没。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同伙”,竟是潜伏的顶尖杀手!

  然而,就在那撕裂空气的五指即将扣碎他喉骨的瞬间,李师弟的手腕却陡然一沉。

  杀招化为擒拿,五指如铁钳般,精准无比地锁住了吴劲草的咽喉,却未曾发力。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赵安动了。

  他没有拔剑,甚至没有看那惊骇欲绝的吴劲草一眼。

  他只是向前踏出一步,反手将雅间的木门“砰”的一声死死关上,并顺手将门闩落下。

  紧接着,他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已然出现在吴劲草的身后,左手化掌,看似轻飘飘地,印在了吴劲草的后心“灵台穴”上。

  武当绵掌。

  一股阴柔至极的暗劲透体而入,瞬间封死了吴劲草周身所有大穴。

  他那刚刚提起的、试图反抗的内力,如同被扎破的气囊,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整个人一软,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被李师弟提着,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从出手到**,不过一呼一吸。

  整个过程,没有一声惨叫,没有一件器物被打翻,甚至连桌上的茶水都未曾晃动分毫。

  吴劲草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只觉得他们比自己见过的任何魔头都更加可怕。

  赵安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卸掉了吴劲草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

  紧接着,他熟练地在吴劲草身上摸索起来,每一个口袋,每一处衣缝,都未曾放过。

  片刻之后,赵安的动作一顿。

  他从吴劲草紧贴胸口的内袋里,摸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

  信封是上好的澄心堂纸,而那火漆之上,烙印着一个极为特殊的暗纹――一只盘踞的麒麟,口吐烈火。

  这正是丐帮最高层传达绝密指令时,才会使用的“火麒麟”印!

  赵安与李师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惊骇。

  赵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内容却阴毒至极,每一个字都仿佛淬着冰冷的杀意。

  “……厚土舵精锐三十人,由舵主亲率,于五月十二日,潜入关中石门关。待华山派先锋入谷,以乱箭击之,再以巨石封路,务求全歼。事成之后,留华山派信物于‘明教’锐金旗分舵旧址,引江湖舆论……”

  信的末尾,还附着一张名单,上面用朱笔罗列了十几个名字,显然是此次伏击行动的匪首头目。

  而落款,只有一个字。

  “陈”。

  赵安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将信纸死死攥在手中,只觉得那薄薄的一张纸,竟有千钧之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栽赃嫁祸,这是要将六大派中最具实力的华山派,也彻底拖入与明教不死不休的血战泥潭!

  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走!”

  赵安当机立断,对着李师弟低喝一声。

  李师弟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吴劲草,眼中杀机一闪。

  “等等。”赵安却拦住了他。

  他从怀中取出那袋吴劲草刚刚给的银子,扔在了吴劲草的身上,又将那盏尚未熄灭的油灯,随手“碰倒”在旁边的窗帘之上。

  火苗瞬间窜起,点燃了干燥的帘布。

  二人不再有任何停留,打开窗户,身形如两只夜枭,悄无声息地跃入后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襄阳城复杂的街巷之中。

  在他们身后,柳叶酒楼的后堂,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

  两日后,清晨。

  汉水与丹江交汇处的一片荒僻渡口。

  宋青书负手立于江边,江风吹动着他青色的衣衫,他的目光平静地望着上游的方向,仿佛已在此地等候了许久。

  在他身后,三名武当弟子与十几名峨眉弟子静静地肃立着,气氛肃穆。

  经过东岭那场并肩作战,两派弟子之间的隔阂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默契。

  丁敏君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她的神情依旧倔强,但看向宋青书背影的目光,却多了一丝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信服。

  周芷若则安静地立于一旁,清丽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青衫身影,水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远处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迅速放大,是一艘顺流而下的乌篷船。

  船头,两道熟悉的身影迎风而立。

  是赵安与李师弟。

  船只靠岸,二人翻身跃上河滩,快步走到宋青书面前,神情激动,却又强自压抑。

  “师兄!”赵安将一封被汗水浸透的信,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幸不辱命!”

  宋青书接过信,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扫了一眼二人风尘仆仆的模样,点了点头:“辛苦了。”

  随即,他才展开那封来自襄阳的绝密信函。

  当他看清信上那恶毒的计划,以及那触目惊心的“陈”字落款时,即便早已有所预料,他的瞳孔,依旧忍不住骤然收缩。

  好一个陈友谅!

  好一个成昆!

  这盘棋,竟下得如此之大!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这封信,递给了身旁的丁敏君。

  丁敏君一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信。

  当她看清信上的内容时,那张素来骄傲的脸庞,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她拿着信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将信传给身后的周芷若,以及每一位峨眉弟子。

  整个渡口,陷入了一片死神般的寂静。

  所有峨眉弟子,在看完信后,都呆立在原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们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不过是这盘惊天大局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若非武当派出手,此刻的她们,早已是汉水边的一缕冤魂。

  而她们的死,只会成为点燃整个武林战火的导火索。

  “现在,”宋青书那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你们还觉得,这是一场简单的江湖仇杀吗?”

  没有人回答。

  丁敏君猛地抬头,她死死地盯着宋青书,眼中没有了嫉恨,没有了不甘,只剩下一种被巨大阴谋笼罩的恐惧与后怕。

  她对着宋青书,这个她最痛恨的宿敌,第一次,低下了她那高傲的头颅。

  “我们……该怎么办?”

  宋青书没有回答她。

  他缓缓走到江边的空地上,从怀中,将所有缴获的证物,一件一件地摆了出来。

  百里峡匪首身上搜出的“八方结”竹签。

  东岭刺客身上那枚做工精良、代表着核心身份的丐帮令牌。

  以及,刚刚从襄阳带回的,那封盖着“火麒麟”印,谋划着伏击华山派的绝杀密令。

  三件证物,指向同一个源头。

  一张笼罩了整个江湖的阴谋之网,在晨曦的微光下,终于露出了它狰狞而又清晰的脉络。

  宋青书看着眼前这三件致命的证物,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堪舆图上重重点下,目标不再是终南山,也不再是襄阳。

  而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渡口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全员备战,目标,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