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外公家的事也敲定后。

  方子期发现自家娘亲脸上的忧虑明显少了许多。

  这几日,日日可都睡不着。

  现在可算能睡个整觉了。

  等众人都找好了替兵役的人,又准备好了足够的银钱。

  方子期在顾雍的带领下去了一趟县衙,来到户房。

  没想到户房门口居然还要排队进入……

  想要来更改户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凡前来更改户籍者,基本上都是身穿锦袍的,而被带着前来更改户籍者,大多面带菜色,神色恍惚。

  能拿着三十两银钱找替代兵役者,大多条件都不差,基本上都是富户。

  而那些替代富户参加兵役者,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男丁。

  这些人不是不知道参加兵役九死一生,但是他们仍旧如此去做。

  因为有了这些银钱,他们的家人就有一口饭吃,就能在这混乱的世道活下去!

  方子期默然一叹,心中虽有感伤。

  然,在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道之前,只能护着家人,顺着这个世道走下去。

  方子期等人老老实实地排队。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交上银钱、户籍文书。

  负责户籍管理的户房书吏此刻一副极端不耐烦的表情。

  “不够!”

  “涨了!”

  “一个名额二十两银子。”

  户房书吏王忠实冷着脸道。

  “什么?”

  “昨日不还是十五两银子?”

  “老王!”

  “这些可都是我的亲眷!”

  “帮帮忙!”

  顾雍脸色一变,连忙塞了一个二两小银锭过去。

  “老顾不是我不帮忙。”

  “只是这规矩不是我定的。”

  “上面的大人们拿的才是大头。”

  “典吏就这规矩。”

  书吏王忠实摇摇头,直接将二两银子给退回去了。

  “子期!”

  “果真是你!”

  “刚才下人说你来了。”

  “我还不信呢!”

  “你来县衙也不来找我!”

  花允谦大踏步走了过来,脸上挂满笑容。

  户房的胥吏见到花允谦纷纷行礼。

  “我带乡亲们过来改一下户籍文书。”

  方子期坦然道。

  “哦?”

  “原来如此……”

  “那你们好好帮子期**!”

  “子期可是我的知己兄弟!”

  花允谦瞥了一眼书吏王忠实,王忠实满脸堆笑。

  心中却在埋怨,你既有如此后台,刚才怎么也不提一嘴啊!

  有花允谦过来打了个照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虽然花县令马上就要升任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现在到底还是县令。

  这些个胥吏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得罪花县令。

  当户籍文书改好后,方子期将银钱递送过去。

  按照一个人头十五两银子。

  “这如何使得!”

  “方小相公!”

  “您是花少爷的朋友,刚才是王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些银钱,方小相公还是收回去吧!”

  书吏王忠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这钱落到他口袋里的不多,现在给方子期带来的这些人免了银钱,回头他就要自己掏腰包给补上了。

  “该是怎样就是怎样。”

  “多谢王书吏帮忙了。”

  方子期拱手道。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些个胥吏,万一在户籍文书中做些手脚,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既来了县衙,索性连大家的路引都一并开好了。

  省得到时候还要麻烦。

  等到这些杂事都解决好后。

  方子期才有时间同花允谦交流几句。

  “子期!”

  “看你这架势,是要马上走了?”

  花允谦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嗯!”

  “就这几天了。”

  “回头我就要去通衢府了。”

  “允谦兄,花县令的任职地点定了吗?”

  方子期道。

  “暂时还没大定。”

  “不过他已经在找门路,准备往南方跑了。”

  “就算去不了通衢府,去个没有战乱的小县城继续当县令也是好的。”

  “子期!”

  “回头我爹这边稳定了,我就去省城寻你!”

  “到时候咱们还一起读书!”

  “子期!”

  “没你陪着读书,我可怎么活啊!”

  “压根一点兴致都没!”

  “跟着子期你读书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混日子,但是只要看到方叔和子期你都在苦读,我也就不由自主地拿起书本了。”

  花允谦嘟嘟囔囔说了许多。

  最终汇成一句话:“各自珍重!”

  “子期!”

  “我听我爹说,宁江府的不少官员都在找门路往南方任职了。”

  “哎!”

  “据说那黄角已经打到汇川府了,汉江省调了府兵去打了一场,也没落到什么好。”

  “现在大家是真怕了。”

  “我爹亦然!”

  “他现在都打定主意了,必须要往南方跑,哪怕只是平调一个县令,甚至是降职去当个县丞都无所谓。”

  “他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就想着过安稳日子,能有个稳定的勾栏听曲的地就好。”

  花允谦吐槽起自己老爹来,素来是又准又狠。

  “告辞了!”

  “允谦兄!”

  “希望能在省城相见!”

  方子期拱了拱手,目光诚挚。

  花允谦点点头,也拱了拱手,转过身去后,早就泪满襟。

  他这人虽然一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好。

  但是心思却很细腻敏感。

  很多内心细腻敏感的人,表面上都是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

  方子期本来还想去拜访一下花县令,被花允谦给阻止了。

  “子期!心意到了就行了,回头我同他说一声就是了。”

  “但是现在他忙得四脚朝天,我都不知道这个点他去哪了。”

  花允谦摇摇头道。

  告别了花允谦。

  方子期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根据花允谦所说。

  改动户籍得来的银钱,那些胥吏拿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就算是花允谦的爹花县令,也只能分润个一成左右。

  大部分都入了鹰扬卫和府城官员的口袋了。

  这个杂乱无章的世道啊!

  这鹰扬卫本是皇帝的耳目,现在居然也干起了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

  贪腐之气横生……

  这样的大梁朝…还能支撑着走多远呢?

  上行下效……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下面乱成这样,上面还能有好?

  很多东西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花县令就算是不想收这个钱,他也必须要收!

  这个钱,户房的胥吏不拿,县衙的县令县丞不拿,你让鹰扬卫和府城的大人们怎么拿?

  这已然是个庞大的利益链了。

  按照花允谦所说,他爹刚好拿着这笔不义之财去给自己找门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