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正月里懒散的日子。

  转眼间就到了省学开学的日子了。

  方子期兴致满满。

  他可没忘了省学那还有一千多两银子等着他去拿呢!

  虽不是第一次来省学了,但再来时,仍旧被省学那雄浑的气势所震撼。

  进入省学,亮出身份牌,门童带着方子期和方仲礼来到黄字号四班。

  或是因为黄四班是黄班中的最后一个班,所以人数并没有满额,加上方子期和方仲礼,也只有二十四人。

  而且相当一部分都是才入学的学生。

  人群中。

  方子期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而这道身影显然也看到了方子期。

  当即……

  四目对视。

  “子期!”

  “允谦兄!”

  方子期大踏步上前,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花允谦亦然。

  “子期!”

  “果真是你!”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花允谦满脸堆笑,此刻旧友相逢,那种快意非三言两语能够随意描述。

  眼见着夫子还没来。

  花允谦忍不住跟着方子期攀谈起来。

  “你们走后。”

  “我就催着我爹走。”

  “他那家伙,若非我催着,恐怕还真不急。”

  “后来,走了门路,他就去对面的苍梧府当了推官。”

  “还好跑得快。”

  “不然想走门路都走不了了。”

  “我爹调任没多久,叛军就杀到宁江府了。”

  “子期!”

  “还是你有眼光,早就跑路了。”

  “你的格局可比我爹大多了。”

  花允谦忍不住感慨道。

  “花县令去苍梧府当推官了?”

  “平调?”

  方子期愕然道。

  这苍梧府的推官也是正七品。

  原本的禾阳县县令也是正七品。

  本来这一次花县令应当是升官的。

  就这,还要花钱找门路?

  “平调就不错了。”

  “我听说宁江府还有县令花钱将自己调去南方当县丞的呢!”

  “我爹这是因为实打实的有了进献曲辕犁的功绩,再加上出了个子期你这样的院试案首,所以尚且还能平调。”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反正咱们能相聚就极好了。”

  “砚秋兄呢?”

  花允谦忍不住询问道。

  “砚秋也在省城,每日都会去家听周夫子授课!”

  “前几日砚秋兄还在念叨你呢!”

  “我家现在就住在墨香街上。”

  “允谦兄当下住在哪?”

  方子期道。

  “我住在我爹一个同窗家中呢!”

  “暂时还没找住处!”

  “这不是想着,等同子期你汇合了,回头在你家附近安置个宅子就好了。”

  “对了子期、方叔!”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林疏桐林兄,我现在就借住在他家!”

  “他爹是通衢府的税课司大使!”

  “这可是个油水相当足的职务!”

  “以后咱们出去,都让他掏钱!”

  花允谦指了指一旁的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半开玩笑道。

  所谓的税课司大使,其实就是负责征收当地的商业税收的。

  所以大小商户都要将其当成土地爷供起来。

  一般来说,县城的税课司大使是从九品,府城的税课司大使是正九品。

  级别虽不高,但是油水确实一等一的足。

  “林兄,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方子期拱拱手道。

  方仲礼也在一旁打了个招呼。

  “子期兄……”

  林疏桐连忙在一旁还礼,但是在看向方仲礼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下,随即叫道:“方叔!”

  这是真不好叫……

  他若是同方仲礼同辈论交,那方子期就成他侄子辈了?

  若是同方子期同辈论交,自然就只能称方仲礼为叔了……

  索性,就跟着花允谦一样叫法了。

  “子期兄。”

  “其实……”

  “我们见过面。”

  “正月初二,在大宗师府邸前。”

  “只是当时我在门外进不去,看着子期兄和方叔被王管家引入府了。”

  林疏桐苦笑一声道。

  同时他对方子期和方仲礼也高看了一眼。

  虽然通过交谈,他知道方子期和方仲礼都是寒门出身。

  但……

  能够让大宗师如此重视的寒门,他一个正九品税课司大使的儿子能不重视吗?

  “呀!”

  “子期!”

  “你现如今同大宗师已如此熟络了?”

  “子期啊子期!”

  “以后发达了,可得带带我!”

  花允谦搓搓手笑着道。

  花允谦素来是这般性子,方子期倒也见怪不怪了。

  很快。

  夫子来了。

  众人才歇了继续交谈的心思。

  黄字号四班的夫子名唤韩慎修,四十多岁的年龄,有着举人功名在身,为人不算严肃,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

  授课的时候,至少方子期感觉并不枯燥。

  教导的风格很契合学生们的状态。

  一众学子们皆炯炯有神地听讲。

  课堂内,除了这位韩夫子引经据典的高亢音外,再无杂音。

  且这位韩夫子并不喜欢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只是在课堂上时不时地给你留一些提问时间。

  当然。

  你真要是不提问,他也会继续授课。

  总体听起来。

  方子期感觉这省学就是省学。

  其他夫子不知道。

  最起码这位韩夫子就能吊打府学的若干夫子了。

  课后。

  方子期俨然是最积极的。

  直接冲上去,将自己不解之处,一通问询。

  “夫子,《论语??子张》中子夏曰 ‘学而优则仕’!”

  “而在《孟子??滕文公下》中又言 ‘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

  “这‘学而优则仕’中的‘优’当解读为‘学识优异’,还是‘有余力’?”

  “若是士人‘学优而不仕’,此举是否有违儒家所崇尚的‘士之使命’?”

  方子期诚恳询问道。

  他只是记忆力好,但是对于很多经义的理解还是很浅薄。

  至少同这些研究了几十年的老学究比起来,差得多了。

  “嗯?”

  听到方子期询问的问题,韩夫子面带笑容,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

  确有一些独特之处。

  他在课中并未曾直接点明。

  为的就是引发学子们自己的思考和共鸣。

  此刻见方子期如此年幼就能有如此深度,心中暗叹一句,此子天资聪颖!

  “其实‘优’兼含了‘学识优异’和‘有余力’这两层含义。”

  “子夏所说的‘学而优则仕’,率先强调‘学’是根基!”

  “也就是说唯有学识扎实、能明辨是非、义理之人,才具备‘仕进’之资格!”

  “如此再说‘优’,也即是有余力!在学有所成后,再去出仕,服务于百姓!而非空谈独善其身!”

  “此言倒是同孔圣人的‘邦有道,不仕耻也’的主张颇为相近!”

  “当国家治理地很不错的时候,有本事的读书人亦不可独善其身,总说‘怀才不遇’,哪怕没有走上仕途,也应当用自己的学识去帮助百姓,,如此才不枉费苦读的圣贤书!”

  “子期,你可理解了?”

  韩夫子和颜悦色道。

  “多谢夫子解惑!”

  “学生还有一些其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