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的游子,谁不希望家乡能太平繁荣?

  离乡数月,亦想归家看看。

  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但愿无事吧。”

  方子期摇了摇头道。

  叛军入境,十室九空,那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而且……

  这叛军还会裹挟百姓。

  现在也不知道柳溪村的族人有没有被叛军裹挟走。

  总而言之。

  下场皆不会太好。

  能保留一条命,已是万幸。

  自然不可奢望更多。

  以往叛军还未入境的时,虽今日征兵役,明日加赋税,但好歹还有一夕安寝之地。

  至于现在嘛……

  方子期也只能祈愿那些族人自求多福了。

  该提醒的方子期都提醒过了。

  但最终愿意投奔亲戚或逃来省城的族人甚少。

  当然,各家有各家的缘故。

  一是故土难离。

  二是大多没有闲钱奔走。

  能够抛家舍业、卖田卖地咬牙逃荒者,终究还是少数。

  又或者像方族族长方文泰,虽听进去了劝说,却也只是让家人去逃荒,而他自己仍旧坐镇柳溪村。

  人老了,也就不想走了。

  就算是死,也想死在家乡。

  诸多原因,不一而足。

  “哎!”

  “自古以来,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这叛军也是兵啊……”

  “恐怕宁江府的百姓…日子不好过了。”

  “先是被叛军盘桓数月,然后左骑军现在又去了……”

  周夫子叹了口气,稍微想一想都知道现在宁江府的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

  方仲礼沉默了。

  道理他不是不懂。

  可…总有着一些莫名的期待。

  但是这期待落空,心中也是空落落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

  “这宁江府总算是逃离了叛军的魔爪了。”

  “若是有知民事的实干之官员能够重新治理,民生总是能恢复的。”

  “怕就怕…这叛军什么时候又打过来了。”

  “那到时候千疮百孔的宁江府…就彻底遭了。”

  “据说那山岱省…早已赤地千里……百里无人烟。”

  周夫子怀揣着美好期望,却又要面对现实。

  “子期。”

  “晋王既然击溃了黄角的叛军,那叛军应当不会再打回宁江府了吧?”

  方仲礼抬起头,眼眸中透着希望。

  方子期其实也不想打击他爹。

  但……

  事实就是事实。

  与其到时候失望透顶,还不如早些降低期望。

  “暂时尚且不知。”

  “但是据我分析,这晋王同黄角叛军怕是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

  “所谓的晋王大捷,恐怕也只是这默契之下的产物罢了。”

  “叛军撤出宁江府,左骑军跟在后面追击一下……”

  “然后黄角扔出几千老弱病残让左骑军杀个痛快……”

  “我所猜测也不尽然都对。”

  “然……”

  “我觉得是这样。”

  “不说左骑军有没有实力击溃黄角叛军,就算他们有这个实力,这个敏感时刻,怕也不会随意出手就是了。”

  方子期淡漠道。

  有些东西…其实是互通的。

  “子期。”

  “按照你之所言……”

  “这大捷还不如不大捷呢……”

  “反正也无益处。”

  方仲礼此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爹。”

  “不能这么说。”

  “至少宁江府算是收回来了。”

  “当下名义上也在朝廷的治理下。”

  “所以在短暂的几个月内,还是有一定安全保障的。”

  “这段日子,恐怕也会有不少外逃的人会选择返回宁江府……”

  方子期点头道。

  “返回?”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谁知道黄角叛军啥时候再杀回来。”

  “要是我,打死不回去。”

  方仲礼连忙摇头道。

  “爹!”

  “你不能拿我们类比所有人。”

  “像那些投奔亲友的宁江府百姓,他们难道还能在亲友家住一辈子吗?”

  “还有那些逃难到省城的百姓,省城居大不易,租赁个房子每个月都靡费巨大……”

  “那些权贵豪富之家倒是无所谓。”

  “可…普通的百姓如何能在这省城安得起家?”

  “这几日…大舅大姑他们…恐怕也会生此念头。”

  “爹娘,到时候你们能劝就劝吧。”

  “省城虽居大不易。”

  “然确实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哪怕是京都…现在恐怕都不如这通衢府来得安全。”

  方子期沉吟一声,随即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异样神采。

  众人倒是不觉方子期言语中有什么异样,只是在感慨这遭瘟的世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次日。

  赴省学。

  方子期径直来到天班。

  天字号班在整个省学之中,只有一个。

  而且人数也只有二十一人。

  嗯!

  加上方子期,现在是二十二人了。

  天班为了维持人数。

  所以设置规则,月考后五名皆要降级去地班。

  也就是说。

  到下个月。

  这二十二人中就有五人要被淘汰。

  差不多四个人就要被淘汰掉一个,还是很残酷的。

  所以天班也是最内卷的。

  方子期去得已经算是比较早的了,此时距离夫子授课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

  就这……

  方子期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天班内。

  一众学子也没有什么交头接耳之举,更无多余声响,只有同窗们不断翻阅书籍的婆娑之音。

  身处于此地,方子期感觉枯坐都是一种罪过。

  唯有拿起书,心中方才能宁静。

  “倒确实是读书的好地方!”

  “天班……”

  “来对了。”

  方子期心中暗自想道。

  “子期兄。”

  “又能同你在一起读书了,甚好!”

  赵笔耕笑着对方子期拱拱手道。

  他是地一班此次月考的第二名,按例意思能升到天班的。

  不过他原来的名次是第五名,后来刘青芝重新阅卷之后,他才被调拨到第二名。

  而且赵笔耕身上也是有着举人功名的,只是出身不显,寒门出身。

  所以他对同出寒门的方子期亦有好感。

  当然了。

  方子期家现在要说是寒门倒也无妨。

  但是在之前…就方家那水平,其实连寒门都算不上,勉强算是…农门?

  赵笔耕的爹好歹还是个老秀才,家中亦有良田百亩。

  如此才算是寒门。

  “赵兄。”

  方子期拱手回敬。

  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些同窗,未来说不定就是自己在官场上的门路了。

  自古以来,师门、同窗这些都十分重要的,仅次于家人。

  譬如,花允谦他爹每次找关系、疏通门路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哪个同窗或是同年能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