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期感觉他这宋师兄就是天生当夫子的料。

  怪不得就连他老师刘青芝都对其赞誉有加。

  等他老师未来真要是入了阁,当了刘阁老,方子期觉得可以举荐他这师兄去国子监当祭酒去。

  不过……

  他这师兄的同进士身份有些尴尬。

  文人相轻。

  虽说同进士也是进士,对于普通读书人而言,已是蚍蜉见青天。

  但…同进士同进士,意思就是等同于进士……

  就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如夫人一样,虽也是夫人,但真要是论起来,总是被人诟病的。

  听学一天,方子期感到神清气爽。

  课间,方子期本想着上前套个近乎,询问他这位师兄几个问题。

  只是……

  一到课间,那天班的学员哗啦啦地就直接涌到宋观澜身旁,问题不知凡几。

  见此景,方子期悠然一叹……

  他突然怀念起在玄二班的日子了。

  那个时候…许夫子基本上就是他独有的啊!

  下学后。

  方子期照例去小院请教学问。

  “今日上课如何?”

  “观澜讲课可还习惯?”

  刘青芝询问道。

  “老师。”

  “宋师兄学问极好。”

  “授课诙谐不失趣味。”

  “今日上课,应当是学生最轻快的一次了。”

  “老师,宋师兄深谙教学之道,您既要寻找省学教授的人选,为何不选宋师兄?”

  方子期忍不住道。

  “你以为我不想?”

  “但是他这个人啊,素来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约束。”

  “若是当了省学教授,他哪里来得这般清闲?”

  “这家伙…若非我拴着他,恐怕连这省学夫子也是不愿做的。”

  “平日里除了在省学授课外,其余大多时间基本上都在秦楼楚馆泡着……”

  “实在是有伤风化。”

  刘青芝谈起宋观澜,顿时一阵头大。

  方子期此刻眉毛一扬。

  好家伙。

  他这师兄还有这等恶习?

  虽说风流才子……

  然……

  这青楼楚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老师,宋师兄未成家吗?”

  方子期讶然道。

  “你觉得他这样的人,哪家良家子愿意嫁给他?”

  “不过他这个家伙独身惯了,娶妻生子倒才是真的难为他了。”

  “依他所言,真要是娶了妻,岂非辜负了那花船之上的万千娘子?”

  “若非他耽于享乐,沉迷于这风月之地,依他之天资,何至于止步于同进士?”

  “哎!”

  “可惜啊!”

  “天纵之才,被这家伙硬生生地浪费了。”

  “子期!你可莫要学他!”

  “什么勾栏听曲、风月雪月的,莫要沾边!”

  “记住为师的话,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切不可沉迷于女色……”

  “额……”

  刘青芝本想好好教导一番方子期,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沉默了。

  因为他感觉对一个九岁稚童说这些实在是有些太荒谬了。

  “老师!”

  “你又在同师弟编排我了!”

  “这可不好!”

  “你可不能有了新弟子,就忘了我这个大弟子啊!”

  谈笑间,宋观澜大踏步而入。

  此刻的宋观澜比之在天班授课时还要随意。

  身上的衣服完全没有丝毫夫子的规整样。

  外面穿着一件月白绸面的直裰,领口却歪歪斜斜挂着。

  头发也只是随意用一根木簪挽着,几缕墨色碎发随意垂在额前,随风飘荡。

  袖口处亦不知是沾染了墨汁还是酒渍。

  此刻的宋观澜丝毫不以为然,大步流星走入,放荡不羁感完全展现而出。

  此刻在宋观澜手中,还拎着一坛酒!

  “你这狂徒!”

  “下了学就如同脱缰的野马!”

  “这里好歹还在省学,注意些影响!”

  刘青芝以手抚额,无奈叹道。

  “老师这里除了子期师弟,还有谁来?”

  “我穿得再规整,穿给谁看?”

  “嘿!”

  “怎么舒服怎么来!”

  “老师,特地给你带的千日醉!”

  宋观澜说话间,将一坛酒大喇喇地放在桌上。

  “师兄好。”

  方子期拱手道。

  “呀!”

  “子期师弟!不必客气!”

  “你现在可是老师的心头肉!今日我特地点你名,让你回答问题,可是来找老师告状来了?”

  宋观澜歪着头,脸上露出促狭表情。

  方子期嘴角一抽……

  他这师兄还真是无愧放荡不羁之名。

  我就算是想告状,现在也没来得及啊!

  “师兄说笑了。”

  “师兄考教我学问,都是为了我好。”

  方子期一本正经道。

  “行了!”

  “莫要欺负子期!”

  “子期刚来时还说了你不少好话呢!”

  “说你授课诙谐风趣,妙语连篇。”

  “说听你讲课轻快舒爽,还要举荐你当省学教授呢!”

  “不过你这家伙,就像是猴子一般,哪里愿意当什么省学教授。”

  刘青芝苦笑摇头道。

  “呀!”

  “原来师弟这般欣赏于我?”

  “啧啧啧!”

  “子期师弟,你不知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亦感亲切!”

  “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拜为兄弟……”

  “我虚长你几岁,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了……”

  “以后你爹就是我爹,我爹就是你爹……”

  “我老师…额…本来也是你老师就是了……”

  宋观澜兴奋地拉着方子期道。

  方子期此刻完全无法将白日里在天班中诙谐授课的夫子同此刻的宋观澜联系起来。

  这……

  是一个人吗?

  莫非是两个灵魂?

  精神分裂?

  “行了观澜!”

  “莫要胡闹!”

  “不过…这省学教授一职,你可愿担任?”

  “如若你有意愿,我去帮你举荐。”

  刘青芝道。

  “老师。”

  “您老还是受受累,顺便将这省学教授兼任了吧!”

  “真要是让我来管这省学,回头我带着全省学的学生们去勾栏听曲、放松心情,您到时候又不乐意了。”

  “其实要不然请几个歌姬当省学来跳舞也是一样的。”

  “老师我早就想好了,你看我们省学东边那块空地若是搭个台子……”

  宋观澜还要再说,但是刘青芝的眼神已经快要噬人了。

  “有你在,为师要少活十年!”

  “你但凡收敛一点自己的性子,也不至于到如今也不成个家……”

  “有那听曲的功夫,你就算是写写书也是好的,你的文笔还是极不错的。”

  “既不想做官,做个著作等身的大儒亦可啊!”

  刘青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