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乡试的主考官是他老师,方子期也就不慌了。

  按部就班地巩固学问就好。

  反正文风契合,也不会闹出什么被打压之类的幺蛾子,不说多好的名次,中榜…总没问题吧?

  一旦中举……

  就算是往官场上跨出了那关键一步。

  在乡试来临之前。

  众人越发地刻苦读书了。

  一直到乡试前夕,才稍缓心神。

  此刻苏静姝已经为众人准备好了带盖的考篮。

  虽然乡试时贡院会提供制式的笔墨纸砚,但是批量发放的东西自然很一般了,多数人还是喜欢用自己常备的。

  “葛粉都装上了。”

  “卤肉我也都晒干磨碎成粉了。”

  “还有那面饼,我也都撕碎了……”

  “都准备好了。”

  “儿啊!”

  “你们这一去考试就是三天……”

  “三天才能回来一次,考完三天,还要再来三天……”

  “娘这心里面,担心啊!”

  “你爹倒也就罢了,以前常干农活,体格子还不错,毕竟之前在族学偷学的时候,在狗窝一趴就是一整天……”

  “但是子期你才十岁啊。”

  “子期!”

  “你可要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若是感觉身体不适,定要出来!”

  “什么功名利禄,都比不上我儿的命!”

  “反正咱们家现在也有稳定的买卖,日子也能过得去。”

  “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

  苏静姝说了很多,双眼中似有泪光闪现。

  方子期轻叹一声……

  父母之爱子,情真意切。

  “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撑不下去我不会强撑的,大不了后年再来就是了。”

  “再说了娘,主考官是我恩师,有他照看,我定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您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方子期宽慰道。

  当夜。

  月明星稀……

  周夫子往常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读书,但是明日就是乡试了,此刻自然不宜继续临时抱佛脚了。

  周夫子此刻居然拿出珍藏许久的烟枪,点燃了烟叶,默默地抽了起来。

  “夫子。”

  “你也开始抽烟了?”

  “以前竟不知夫子还有这个习惯,那回头我去给夫子买几斤康建省的烟叶,据说那边的烟叶独著于天下。”

  方子期上前闲聊道。

  “哎……子期,我平日里也无吸烟之习惯。”

  “只是今日,莫名地感到有些躁动。”

  “说起来这乡试我已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

  “但是这一次,最为彷徨……”

  “这岁数越大,胆子倒是越小了。”

  周夫子苦笑道。

  “夫子,说明本次乡试夫子上心了!”

  “有心者,事竟成!”

  “看来夫子这一次定然是能中榜了!”

  “夫子!”

  “放心吧!”

  “您之学问我还是知道的,只要正常发挥,不说拿个解元回来,榜上有名不在话下!”

  “若是夫子都上不了榜,那这乡试定是有人徇私舞弊了!”

  “到时候我替夫子去敲登闻鼓去!”

  方子期忍不住玩笑道。

  “你这小子,还打趣起我来了!”

  “子期!”

  “能认识你,可真好。”

  “你爹娘都觉得当初是因为我指导于你,你才能连中三元……”

  “其实我心里清楚,就算没有我,以子期之才,仍旧能连中三元。”

  “我于子期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罢了。”

  “可子期于我而言,就是人生中的一盏明灯……”

  “若无子期指引我前行的道路,我现在应当还是那个混吃等死、不问世事的乡野老秀才吧……”

  “可能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归于沉寂。”

  “世间再无我这般人……”

  “但是现在……”

  “我居然又能走在举业之上……”

  “子期!”

  “夫子…多谢你了。”

  “夫子是你的假夫子,但是你却是夫子的真贵人!”

  “此生我能得遇子期,已耗尽我三生之福运也!”

  周明谦今日感慨甚多。

  “夫子!”

  “您要是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

  “你我之间,永远都是互相成就的。”

  “没有夫子您的勤恳教导,就没有今日的方子期。”

  “没有我日日缠着夫子您,那您以后怎么当吏部尚书?”

  方子期一本正经道。

  周明谦哑然失笑:“你这小子…又在胡言乱语了!”

  交谈之后,周明谦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遂各自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鸡还没打鸣,方子期就被叫起来了。

  “现在才寅时三刻吧?”

  “爹…起得太早了!”

  方子期麻了。

  凌晨三点多就爬起来了。

  这**比院试府试起床早多了。

  “吃完早食就就奔着卯时去了。”

  “乡试卯时的时候就要入场验身了!”

  “能早一些就尽量早一些,总比迟了好!”

  “子期,快去洗漱吃早食!爹已吃过了!”

  方仲礼道。

  方子期:“……”

  好家伙。

  他这爹昨晚睡觉了吗?

  一切准备好。

  众人一起出发去贡院。

  贡院距离墨香街走路也就一炷香的路程,但是今天由方虎驾骡子车送他们去贡院,那就更快了。

  等到了贡院前,才刚到寅时六刻(四点半)。

  这天自然是黑漆漆的。

  夜色虽未褪,但是省城的贡院外已亮起无数盏灯笼。

  橘色光晕缓缓散开。

  数十名身穿青色号衣的巡绰官已到位,此刻正沿着贡院朱红围墙周边巡查着。

  皆腰跨直刀,刀柄铜环碰撞声显得很清脆。

  贡院外。

  数以千计的生员考生身着圆领襕衫,此刻正在略显焦躁地来回走动着。

  或在默背着四书五经的内容注释,或在仔细又查看了一遍考篮,又或是同友人在小声攀谈着。

  各自的状态,显而易见地紧张。

  “再等两刻钟,就可以入场验身了。”

  “这个天,也就早上稍微凉快些了。”

  “等天亮了,又要开始发热了。”

  方仲礼吐出一口浊气,此刻众人之中倒是方仲礼的心态最稳。

  周夫子虽然经过了方子期昨夜的开导,状态好了许多,但是神色间仍有隐忧。

  至于花允谦和方砚秋,两人到底是年轻,之前考县试府试的时候感觉还不大,但是现在骤然考乡试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哪怕是方子期,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恩师柳承嗣了,亦有些兴奋。

  唯有方仲礼,不动如山,稳如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