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原来……是这样
工商局的人板着脸，官腔十足。为首的陈科长把宋秋锦的营业执照翻来覆去地看。
“宋秋锦是吧？个体工商户，经营范围是机械维修？”他用笔敲着桌面。
“那你现在搞纺织，还采购进口棉纱，这叫超范围经营。”
“还有，你们的注册资金是哪里来的？有没有合法的完税证明？”
一连串的问题咄咄逼人。
沈砺峰站在宋秋锦身后，脸色阴沉。
他身上那股煞气，让几个年轻的工商干部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陈科长也被这气势压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梗着脖子说：“看什么看？我们是依法办事！”
“这位同志，你要是再妨碍我们，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砺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清楚，他现在的身份一旦动手，事情就会从商业纠纷上升到军人干涉地方行政，只会把宋秋锦拖进更深的泥潭。
宋秋锦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身后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沈砺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
“哟，陈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么大阵仗。”
赵卫东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门口传来。他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科长脸上。
陈科长看到赵卫东，微微一愣：“赵……赵公子？我们接到举报，来例行检查。”
“检查是应该的，支持**工作嘛。”赵卫东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律师。
他径直走到宋秋锦身边，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宋秋锦摇了摇头。
赵卫东这才转向陈科长，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不过，陈科长，例行检查我懂，这停工通知书和带人回局里做笔录，是走的哪条程序？”
“我怎么记得，得先有初步证据，立案之后才能采取强制措施吧？”
陈科长额头开始冒汗。
这次行动，本就是李厂长一个电话促成的，程序上确实有瑕疵。
“这……我们也是为了尽快查清事实。”他支吾道。
“查事实好啊。”赵卫东让律师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过去。
“这是我们‘宋氏实业’的全部资料。中外合资企业备案，五百万注册资本的验资报告，通过正规渠道向海关申报的进口原料许可，还有我们法律顾问出具的经营合规性意见书。”
“陈科长，您看看，哪一条不合法？”
陈科长接过文件夹，手都有些抖。
当他看到“中外合资”四个字，以及验资报告上“五百万”的数字时，脸彻底白了。
这哪里是小作坊，这分明是市里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
“哦，对了，”赵卫东慢悠悠地补充道，“上个礼拜天，我陪家父去钓鱼，正好碰到了市里的王书记。王书记还特意问起我这个项目，说这是改革开放的好事，让各部门一定要大力支持。”
“陈科长，您说，我们这算不算响应国家号召？”
他口中的“王书记”，正是主管全市经济工作的市委副书记。
陈科长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
他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把那张停工通知书一把抢过来，当场撕得粉碎。
“都是底下人办事不牢靠，搞错了情况。赵公子，宋总，您二位大人有大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冲手下一挥手，灰溜溜地钻进面包车，一溜烟跑了。
仓库里，寂静之后，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太好了！没事了！”
刘师傅和工人们都围了上来，看着宋秋锦和赵卫东，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宋秋锦长舒了一口气，对赵卫东说：“今天，多亏了你。”
“我们是合伙人，不是吗？”赵卫东笑了笑，“这面‘盾’，还算结实吧？”
沈砺峰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宋秋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落寞。
她走到他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很自然地帮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领。
“盾再结实，也只是用来防守的。”她抬起头，目光转向那台机器，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我们要做的，是把我们的‘矛’磨得足够锋利，锋利到让所有想找麻烦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赵卫东看着她，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当天晚上，第一批埃及长绒棉由两辆大卡车运抵了仓库。
当工人们打开棉包，看到那洁白、纤维又长又韧的棉纱时，都发出了惊叹。
“我的天，这棉纱，比姑**头发还细！”
刘师傅捧起一束棉纱，激动的老眼里泛起了泪光。
“好料子，真是好料子啊！有了它，咱们的机器才不算被糟蹋！”
仓库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被这批顶级原料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宋秋锦忙前忙后，直到深夜，工人们都去休息了，她才感觉到一阵疲惫。
她走到仓库外透气，夜风清凉。
沈砺峰一直没走，就靠在他的吉普车旁，默默地抽着烟。
宋秋锦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沈砺峰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黑沉沉的，带着压抑，又透着一股委屈和执拗，直勾勾地盯着她。
宋秋锦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脸上发烫，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拉开这让人心慌的距离。
谁知脚下踩着一块碎石，脚踝猛地向内一折。
“嘶……”
剧痛传来，宋秋锦倒抽一口冷气，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怎么了？”
前一秒还满眼风暴的男人，下一瞬已近在咫尺。
沈砺峰来不及思考，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捞进怀里。
属于他的，混着烟草味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脚……脚崴了。”宋秋锦疼得额头冒出细汗，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沈砺峰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你放我下来……”
宋秋锦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手捶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纹丝不动。
“别动！”他低吼一声，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和霸道。
他抱着她大步冲进简陋的办公室，动作却在最后一刻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行军床上。
不等宋秋锦反应，他已单膝跪地，握住她的脚，利落地脱下了鞋。
白皙的脚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
沈砺峰的眉头拧紧，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宋秋锦心里一慌。
“车里有药箱。”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很快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瓶红花油。
他拧开瓶盖，倒在掌心，双手用力搓热，才重新握住她肿胀的脚踝。
温热的掌心覆上来的一瞬间，宋秋锦疼得一缩。
“忍着点。”他的声音又沉又哑。
温热的药力混着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透进去，驱散了刺痛。
宋秋锦咬着唇，看着单膝跪地为她揉脚的男人。
他额角渗出细汗，顺着刚毅的脸部线条滑落，神情极其专注。
这个男人，不懂什么中外合资，不懂什么验资报告，更不懂怎么跟那些人周旋。
在赵卫东游刃有余地解决麻烦时，他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可就是这个有点笨拙的男人，会在她饿时默默端来一碗面，会在危险时将她护在身后，更会因为她崴了脚就紧张的方寸大乱。
这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蛮不讲理地闯进了她坚硬的心，在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了无法忽视的烙印。
她忽然就想通了。
为什么看到他失落时，自己会下意识去安抚。
为什么被他抱着时，会感到那么心安。
为什么此刻看着他，心脏会不受控制地狂跳，又酸又软。
原来……是这样。
沈砺峰终于揉完了，他抬起头，正对上宋秋锦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她眼里的水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无措。
“宋秋锦，”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
工商局的人板着脸，官腔十足。为首的陈科长把宋秋锦的营业执照翻来覆去地看。
“宋秋锦是吧？个体工商户，经营范围是机械维修？”他用笔敲着桌面。
“那你现在搞纺织，还采购进口棉纱，这叫超范围经营。”
“还有，你们的注册资金是哪里来的？有没有合法的完税证明？”
一连串的问题咄咄逼人。
沈砺峰站在宋秋锦身后，脸色阴沉。
他身上那股煞气，让几个年轻的工商干部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陈科长也被这气势压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梗着脖子说：“看什么看？我们是依法办事！”
“这位同志，你要是再妨碍我们，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砺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清楚，他现在的身份一旦动手，事情就会从商业纠纷上升到军人干涉地方行政，只会把宋秋锦拖进更深的泥潭。
宋秋锦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身后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沈砺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
“哟，陈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么大阵仗。”
赵卫东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门口传来。他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科长脸上。
陈科长看到赵卫东，微微一愣：“赵……赵公子？我们接到举报，来例行检查。”
“检查是应该的，支持**工作嘛。”赵卫东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律师。
他径直走到宋秋锦身边，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宋秋锦摇了摇头。
赵卫东这才转向陈科长，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不过，陈科长，例行检查我懂，这停工通知书和带人回局里做笔录，是走的哪条程序？”
“我怎么记得，得先有初步证据，立案之后才能采取强制措施吧？”
陈科长额头开始冒汗。
这次行动，本就是李厂长一个电话促成的，程序上确实有瑕疵。
“这……我们也是为了尽快查清事实。”他支吾道。
“查事实好啊。”赵卫东让律师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过去。
“这是我们‘宋氏实业’的全部资料。中外合资企业备案，五百万注册资本的验资报告，通过正规渠道向海关申报的进口原料许可，还有我们法律顾问出具的经营合规性意见书。”
“陈科长，您看看，哪一条不合法？”
陈科长接过文件夹，手都有些抖。
当他看到“中外合资”四个字，以及验资报告上“五百万”的数字时，脸彻底白了。
这哪里是小作坊，这分明是市里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
“哦，对了，”赵卫东慢悠悠地补充道，“上个礼拜天，我陪家父去钓鱼，正好碰到了市里的王书记。王书记还特意问起我这个项目，说这是改革开放的好事，让各部门一定要大力支持。”
“陈科长，您说，我们这算不算响应国家号召？”
他口中的“王书记”，正是主管全市经济工作的市委副书记。
陈科长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
他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把那张停工通知书一把抢过来，当场撕得粉碎。
“都是底下人办事不牢靠，搞错了情况。赵公子，宋总，您二位大人有大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冲手下一挥手，灰溜溜地钻进面包车，一溜烟跑了。
仓库里，寂静之后，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太好了！没事了！”
刘师傅和工人们都围了上来，看着宋秋锦和赵卫东，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宋秋锦长舒了一口气，对赵卫东说：“今天，多亏了你。”
“我们是合伙人，不是吗？”赵卫东笑了笑，“这面‘盾’，还算结实吧？”
沈砺峰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宋秋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落寞。
她走到他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很自然地帮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领。
“盾再结实，也只是用来防守的。”她抬起头，目光转向那台机器，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我们要做的，是把我们的‘矛’磨得足够锋利，锋利到让所有想找麻烦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赵卫东看着她，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当天晚上，第一批埃及长绒棉由两辆大卡车运抵了仓库。
当工人们打开棉包，看到那洁白、纤维又长又韧的棉纱时，都发出了惊叹。
“我的天，这棉纱，比姑**头发还细！”
刘师傅捧起一束棉纱，激动的老眼里泛起了泪光。
“好料子，真是好料子啊！有了它，咱们的机器才不算被糟蹋！”
仓库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被这批顶级原料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宋秋锦忙前忙后，直到深夜，工人们都去休息了，她才感觉到一阵疲惫。
她走到仓库外透气，夜风清凉。
沈砺峰一直没走，就靠在他的吉普车旁，默默地抽着烟。
宋秋锦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沈砺峰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黑沉沉的，带着压抑，又透着一股委屈和执拗，直勾勾地盯着她。
宋秋锦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脸上发烫，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拉开这让人心慌的距离。
谁知脚下踩着一块碎石，脚踝猛地向内一折。
“嘶……”
剧痛传来，宋秋锦倒抽一口冷气，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怎么了？”
前一秒还满眼风暴的男人，下一瞬已近在咫尺。
沈砺峰来不及思考，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捞进怀里。
属于他的，混着烟草味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脚……脚崴了。”宋秋锦疼得额头冒出细汗，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沈砺峰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你放我下来……”
宋秋锦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手捶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纹丝不动。
“别动！”他低吼一声，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和霸道。
他抱着她大步冲进简陋的办公室，动作却在最后一刻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行军床上。
不等宋秋锦反应，他已单膝跪地，握住她的脚，利落地脱下了鞋。
白皙的脚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
沈砺峰的眉头拧紧，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宋秋锦心里一慌。
“车里有药箱。”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很快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瓶红花油。
他拧开瓶盖，倒在掌心，双手用力搓热，才重新握住她肿胀的脚踝。
温热的掌心覆上来的一瞬间，宋秋锦疼得一缩。
“忍着点。”他的声音又沉又哑。
温热的药力混着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透进去，驱散了刺痛。
宋秋锦咬着唇，看着单膝跪地为她揉脚的男人。
他额角渗出细汗，顺着刚毅的脸部线条滑落，神情极其专注。
这个男人，不懂什么中外合资，不懂什么验资报告，更不懂怎么跟那些人周旋。
在赵卫东游刃有余地解决麻烦时，他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可就是这个有点笨拙的男人，会在她饿时默默端来一碗面，会在危险时将她护在身后，更会因为她崴了脚就紧张的方寸大乱。
这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蛮不讲理地闯进了她坚硬的心，在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了无法忽视的烙印。
她忽然就想通了。
为什么看到他失落时，自己会下意识去安抚。
为什么被他抱着时，会感到那么心安。
为什么此刻看着他，心脏会不受控制地狂跳，又酸又软。
原来……是这样。
沈砺峰终于揉完了，他抬起头，正对上宋秋锦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她眼里的水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无措。
“宋秋锦，”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