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

  王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拘谨,可说出来的话却明显在装松弛,“你……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也不跟阿姨打个招呼,你是不是回家了?什么时候回来啊?阿姨都想你了……”

  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明嫣只觉得有些陌生。

  在过去五年里,王梅虽然认可她是霍寒山的女朋友,但态度始终是矜持甚至略带挑剔的,从未如此热情过。

  “我很好,谢谢阿姨关心。”明嫣的嗓音疏离而客气,“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王梅在那头语气变得更加软和,“明嫣啊,之前……之前是寒山不对,阿姨代他向你道歉。那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轴得很,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但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啊,还辞了职卖了房,你这孩子……当时得多伤心啊……”

  明嫣沉默地听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

  这些话若是在一个月之前听到,她保证会感动得稀里哗啦。

  可现在——

  就只觉得讽刺。

  “阿姨知道,婚礼的事是寒山混账,委屈你了。”王梅继续说着,“你回来吧,好不好?阿姨保证,这次一定让他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你们先去把证领了,婚礼咱们慢慢筹备,一定办得比上次还隆重,好不好?别再跟寒山赌气了,他这段时间跟丢了魂似的,天天不着家,就知道找你,人都瘦了一圈了……”

  听着王梅的话,明嫣只觉得讽刺。

  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以为她只是在赌气。

  以为弥补给她一场婚礼,就能抹平所有的伤害和失望。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和决绝:“阿姨。”

  她打断王梅的话,“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和霍寒山已经结束了,不是赌气,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请您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给我打电话了。也请您转告他,不要再找我了,我们好聚好散,各自安好吧。”

  电话那头的王梅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愣了好几秒,声音陡然拔高:“明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寒山他都这样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他跪下来求你吗?他就天生这样冷淡的性子,对你已经很不一样了……”

  “阿姨!”明嫣加重了语气,再次打断她,心底最后那点因为对方是长辈而残存的客气也消失殆尽,“我很忙,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祝您身体健康。”

  说完,不等王梅再开口,她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她努力平复心情,准备重新投入工作时,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陆奉归大惊小怪的声音——

  “老板!老板!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明嫣被他吵得心烦意乱,还以为是他又拉来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大客户,勉强打起精神,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而此时的办公室门外——

  陆奉归一脸兴奋地侧身让开,他身后的男人就这么赫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是……霍寒山。

  明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握着门把的手猛地收紧,血液在刹那间涌向四肢百骸,有一种近乎荒谬的眩晕感。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她骤然失控的心跳声。

  一下。

  一下。

  撞击着耳膜。

  她自认做得足够隐蔽,切断了所有过去的联系,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京都的旧友她的去向。

  可她没有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霍寒山看着她的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嗓音低哑的几不可闻,“明嫣……”

  他似乎清瘦了许多,下颌线更加锋利,西装外套的领口微敞,露出里面一丝不苟却略显凌乱的衬衫领口。

  陆奉归还在一旁激动得语无伦次:“老板!是霍寒山霍律师!我偶像……”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明嫣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让她瞬间回过神。

  不能慌。

  她对自己说。

  他们已经结束了。

  明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她甚至没有看霍寒山,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陆奉归,语气平静无波,“以后无关人员不要随意带进来……”

  “啊?”陆奉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他可是霍寒山!

  享誉全圈的顶级律师!

  他的偶像!

  “老板,他是霍……”

  “我知道他是谁。”明嫣打断他,“你手头有关于跃华的后续执行细节整理好了吗?客户下午就要。”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陆奉归所有的热情。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这……

  不像久别重逢的喜悦,倒像是……

  陆奉归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话,连忙低下头:“还……还没,我这就去整理!”

  说完,他连忙溜回了自己的工位,假装忙碌了起来,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妈呀!

  大新闻!

  他家老板果然跟他偶像有情况!

  原来明寒律师所里的‘明’是他老板……

  ……

  而此时的办公室门口,只剩下明嫣和霍寒山。

  空气凝滞的可怕,几乎落针可闻。

  霍寒山看着她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看着她眼中彻骨的疏离和冷漠,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象过无数次找到她时的场景。

  她可能会哭,可能会骂他,可能会打他,甚至可能会不理他……

  任何一种激烈的反应,他都有心理准备,他都愿意承受。

  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是这样一副样子。

  平静。

  是那种将他视为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平静。

  这比任何指责和怨恨都更让他恐慌。

  可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明明他都来找她了——

  他唯一一次的低头。

  她为什么还在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