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二字从朱棣口中吐出,带着无尽的冤屈和恐惧!

  也让在场的所有亲王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朱棣喘了口气,继续道:“父皇说,他打我这八十军棍,不是因为我提前入京探望大哥有错,而是因为我行事不密,授人以柄!”

  “是为了杜绝那些可能毁了我,也可能毁了大哥,甚至毁了咱们老朱家名声的流言蜚语!”

  “是为了……保全我们兄弟的名声,更是为了维护朝廷的法度!”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兄弟震惊而恍然的脸,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现在……你们明白,为何我刚见到你们时,会那般惊讶了吧?”

  “也明白父皇让你们先来我这里的用意了吧?”

  寝殿内,一片死寂。

  秦王、晋王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与明悟。

  直到此刻,他们才彻底明白了方才在御书房,父皇那句看似没头没脑的——

  “咱看到你们这时候来,很欣慰!看来你们将咱的话也都记到了心里!”

  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欣慰他们来得快,而是欣慰他们至少是奉旨之后,按正常速度来的!

  没有像老四这样“未卜先知”!

  父皇这是在借老四这身伤,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警告他们所有人:

  藩王,就要有藩王的本分!

  不得结交朝臣,不得窥探京中动向,更不得对储君之位存有任何非分之想!

  否则,老四今日之下场,便是他们明日之结局!!!

  一股寒意,从每位亲王的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看着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脸色惨白的燕王。

  再想想父皇那深不可测,冷酷无情的帝王心术。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他们来看望燕王,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受伤的兄弟。

  更是一面血淋淋的,写给所有藩王的警示镜!

  父皇的用意,此刻已是昭然若揭。

  ……

  夜色深沉。

  武英殿内烛火通明。

  “陛下,秦王、晋王等诸位殿下离开燕王府时,皆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彼此间亦无多言,显然心中震动不小。”

  毛骧垂首禀道。

  朱元璋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烛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嗯,看到了老四那副样子,若是再没点触动,那才叫蠢不可及。”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漠,“敲山震虎,这虎,总算是知道怕了!很好。”

  值此之际,毛骧亦从袖口中取出一份密奏,恭敬呈上。

  “陛下,此乃叶凡与库房中的谈话,其中言及,当下赋税之弊!”

  话音落下,朱元璋猛地转过身来,一把将毛骧手中的密奏夺过。

  当朱元璋的视线落及于密报中的内容时,深邃的目光中透露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前所未有的怒火,瞬间充斥了他的胸膛!

  “啪!”

  朱元璋猛地将那份密报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眼中寒光四射,那股从底层爬上帝位,对欺压百姓的豪强劣绅刻骨铭心的憎恶,此刻被彻底点燃!

  “好啊!真是好得很!”

  朱元璋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骇人的杀意。

  “咱起于微末,深知民间疾苦!”

  “最恨的,就是这些趴在百姓身上吸血,还他**满口仁义道德的蠹虫!”

  他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父母兄长饿死,自己孤苦无依的场景!

  又想到如今那些所谓的“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占据千亩良田,却只缴纳区区数石粮食。

  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户,却要承担数倍于他们的重税!

  “他们这是把朝廷当**!把咱朱元璋当瞎子!”

  朱元璋怒不可遏,在殿内来回疾走,如同被困的猛虎!

  “若真如叶凡所言,此等豪强遍布天下,他们每年要从咱大明的国库里,偷走多少银两?!”

  “这些钱,本可以用来养兵、赈灾、兴修水利!”

  “可都被这群蛀虫中饱私囊,用来扩建他们的庄园,蓄养他们的奴仆了!”

  他越想越气,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毛骧,厉声喝道:

  “二虎!户部近年各地赋税明细,给咱调来!立刻!”

  “咱要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

  “臣已命人取来,请陛下过目!”

  毛骧似乎早有准备,当即命人将一摞厚厚的册籍呈上。

  他知道,以陛下的性子,听到此等消息,必然要查证。

  朱元璋一把抓过册籍,就着烛光,飞快地翻阅起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那一行行记录着各地田赋、丁银的数字。

  越是翻阅,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呼吸也越是粗重。

  果然!

  虽不尽如叶凡举例那般夸张,但趋势一目了然!

  许多田产广袤的州县,上报的赋税收入与估算的田亩数量严重不符!

  而一些土地贫瘠,人口不多的地区,赋税压力却显得异常沉重!

  “砰!”

  朱元璋将册籍狠狠摔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乱颤。

  “证据确凿!岂容他们狡辩!”

  朱元璋眼中杀机毕露,但这一次,杀意之中更带着一种推行新政的决绝。

  “此等积弊,非破不可立!”

  “叶凡所言之‘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乃是根除此患的良药!

  “必须推行!必须尽快推行!”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旦此策施行,那些盘踞地方,隐匿田亩人口的豪强将被狠狠剜掉一块肉!

  而朝廷的国库将变得前所未有的充盈!

  ……

  数日后。

  东宫。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朱标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他独自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等待着那个预料之中的消息。

  一名心腹宦官悄步而入。

  手中捧着一份加盖了东厂火漆密印的文书,神色肃穆地呈上。

  “殿下,北平急报,姚广孝一事……已了结。”

  “其勾结匪类,蓄意蒙蔽亲王,图谋不轨诸般罪证,均已查实,铁证如山!”

  朱标接过那薄薄的几页纸。

  上面罗列着姚广孝买通燕王府侍卫的供词。

  私下收受巨额贿赂的账目。

  甚至还有几封与山匪往来,语焉不详却足以引人遐想的密信。

  证据链看似完整,无懈可击。

  他逐字逐句地看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无欣喜,也无愧疚。

  只是长长地,无声地舒出了一口气。

  那口一直堵在胸口的浊气,仿佛随着这罪证的落实,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或许……

  四弟他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被这妖僧蒙蔽,本身并无觊觎之心?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但旋即,他便将这丝软弱的念头掐灭。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无论四弟初心如何,这步棋已经落下。

  关乎的已不仅仅是燕王一人。

  更是他这太子的威信,是父皇的布局,是未来朝局的走向!

  他不能再犹豫,更不能后退。

  就在他心神既定之际。

  另一名宦官急匆匆入内禀报:“殿下,朝堂之上,已有御史听闻风声,正在弹劾燕王殿下无诏擅离封地,私自入京之事,言辞颇为激烈!”

  朱标眼中精光一闪。

  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低头,再次看了一眼手中那份“铁证如山”的文书,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最后一丝可能的迟疑也烟消云散。

  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代表储君身份的袍服,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更衣!备驾!”

  “孤,要上朝!”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困于兄弟情义而犹豫不决的兄长。

  他是大明的储君!

  即将步入那风云汇聚的奉天殿,去行使他的权力,去稳固他的地位!

  去……完成这场必要的立威。

  而手中的这份罪证,便是他今日最锋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