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寺?”

  叶凡眉头一挑。

  那是一座早已香火断绝,僧侣散尽的荒废寺庙,平日里只有些无家可归的乞儿偶尔栖身,在清水埠是出了名的破败所在。

  “正是!”

  张猛继续禀报。

  “胡管事等人进入后,并未在庙堂停留,而是径直绕到后殿一处坍塌的偏殿废墟下,搬开几块伪装的石板,露出一个向下的入口,随即消失其中。”

  “弟兄们未敢靠得太近,但那入口附近隐有热风和焦糊气味散出,且地下隐约传来敲打和鼓风之声!”

  “那里,定然就是一处秘密的冶炼工坊!”

  “位置就在城内,利用破庙废墟遮掩,当真狡猾!”

  城内破庙地下!

  冶炼工坊!!

  叶凡眼中寒光大盛。

  原来如此!

  赌场不仅仅是分销点,其地下竟然还直接连接着铸造**的熔炉。

  这沐英,当真将一条龙的罪恶链条,隐藏在了这看似寻常的城镇角落之下。

  难怪**流通如此便捷,几乎可以就地生产,就地兑换。

  “好!”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叶凡缓缓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低沉压力。

  “张猛!”

  “卑职在!”

  张猛挺直腰背。

  叶凡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纸条上飞快写下几行字。

  然后拿起那枚代表锦衣卫临时指挥权的令牌,连同纸条,一并递给张猛。

  “持我令牌,立刻调集你手下所有可用的锦衣卫缇骑,并联络清水埠县衙中那些未曾效力西平侯的差役,给我将枯荣寺秘密包围,水泄不通!”

  “子时三刻,准时动手,捣毁地下冶炼工坊,将所有在场人员,尤其是那个胡管事,尽数擒拿!”

  “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记住,要快,要狠,绝不能放走一人,也绝不能让消息走漏到西平侯府!”

  这是要直捣黄龙,先斩断**的生产源头。

  “卑职领命!”

  张猛双手接过令牌和纸条,眼中燃起熊熊战意,毫不拖沓,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去,身影迅速融入门外黑暗,脚步声很快远去。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有增无减。

  叶凡并未就此停歇,他走到门口,对侍立在门外阴影中的一名心腹侍卫低语几句。

  片刻后,一名穿着寻常布衣,貌不惊人,却眼神精悍的东厂番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垂首待命。

  叶凡看着他,语气沉静而果断,下达了第二条至关重要的命令。

  “立刻出城与王五、李七汇合,并传我命令——”

  “放弃外围探查,集结所有东厂可用人手,于今夜子时三刻,同时行动,强攻北山隐藏矿场!”

  “首要目标,救出赵二!”

  “其次,控制矿场关键位置,擒拿所有管事、监工及护卫头目!”

  “尽量留活口,但若遇激烈反抗,不必留情!”

  他顿了顿,补充道。

  “告诉他们,动手之前,设法确认赵二位置,确保其安全。”

  “此次行动,务求一击必中,彻底端掉沐英这条害人的根基!”

  “行动信号,以城西十里坡方向升起红色火流星为号。”

  城西十里坡。

  正是钱友德与胡管事约定的**交易地点!

  叶凡此举,是要将**交易,冶炼工坊,隐藏矿场三处关键节点,在同一时间,一网打尽!

  让沐英及其党羽措手不及,首尾不能相顾!

  那东厂番子显然也意识到了今夜行动规模之大,意义之重,神色愈发肃穆,重重抱拳!

  “是!”

  “属下明白!”

  “定将命令带到!”

  说罢,身形一闪,便从窗口掠出,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向着北山方向疾驰而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叶凡一人。

  他走回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他遥望着北方群山那沉默的轮廓,又瞥向城东枯荣寺的方向,最后,目光似乎投向了更远的西平侯府。

  三路并进,同时收网!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协调和雷霆万钧的执行力!

  任何一环出现差错,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甚至打草惊蛇,让沐英有喘息甚至反扑的机会。

  压力如山!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犹豫或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沐英所为,已不仅仅是贪腐牟利,更是动摇国本,荼毒百姓的重罪。

  必须铲除!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今夜,清水埠注定无眠!

  “沐英……”

  叶凡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铁石般的冷硬。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现在,他只需静静等待,等待子时三刻的到来。

  等待那决定性的信号划破夜空。

  等待各方捷报或变数的传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

  子时三刻。

  城西十里坡,废弃砖窑。

  夜风穿过窑洞的破口,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几分阴森。

  钱友德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砖窑前。

  他怀里揣着变卖所有家产凑出的厚厚一叠银票,重若千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衫,夜风一吹,冰冷刺骨。

  他不停张望,既盼着交易快点完成,又恐惧着接下来未知的变故。

  “钱老板,倒是准时。”

  一个阴沉的声音从砖窑阴影里传出。

  胡管事带着四名精悍的打手走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落地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胡管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在钱友德脸上和周围黑暗中锐利地扫视。

  “胡……胡管事。”

  钱友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干,“货……货带来了?”

  “自然。”

  胡管事示意手下打开一个麻袋口,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泛着暗沉铜光的新钱。

  “你的钱呢?”

  钱友德颤抖着手,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递过去。

  胡管事接过,就着打手点燃的火折子,快速清点了一下数目,满意地点点头。

  “钱老板爽快。”

  他一挥手,“这些,是你的了。”

  两名打手将麻袋推到钱友德脚边。

  钱友德看着那三万两即将到手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边的恐惧和苦涩。

  他知道,这些钱或许永远也见不到天日了。

  因为就在麻袋交接完成的刹那,异变陡生!!

  “嗖嗖嗖——!”

  凄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数支弩箭从砖窑周围的荒草和高坡后疾射而出,精准地命中胡管事身后两名打手的咽喉和胸口。

  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扑倒在地。

  “有埋伏!”

  胡管事反应极快,猛地向旁边一扑,躲开了一支射向他的弩箭,同时厉声尖叫,“抄家伙!”

  剩下的两名打手和胡管事立刻抽出暗藏的短刀,背靠背警惕地望向黑暗。

  钱友德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火把瞬间亮起,将砖窑前照得如同白昼。

  十数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从四面八方现身,刀锋出鞘,寒光凛冽,将胡管事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小旗官眼神冰冷,喝道:“锦衣卫拿人!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胡管事面色惨白如纸!

  眼中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如此隐秘的交易,锦衣卫是如何得知,并精准埋伏在此的?

  他猛地看向瘫在地上的钱友德,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是你!你出卖我?”

  钱友德只是拼命摇头,涕泪横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杀出去!”

  胡管事知道已无退路,怒吼一声,挥刀试图突围。

  两名打手也红着眼跟着冲杀!

  然而,面对训练有素,人数占绝对优势的锦衣卫,他们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

  不过几个照面,两名打手便被乱刀砍倒。

  胡管事武艺稍强,勉强格开两刀,却被侧面袭来的一脚狠狠踹中腰眼,惨叫着倒地,随即被数把绣春刀架住了脖子。

  “捆了!带走!”

  小旗官一挥手。

  两名缇骑上前,将挣扎咒骂的胡管事和瘫软如泥的钱友德一并捆得结实。

  小旗官抬头,望向清水埠方向,对身边一名手持号火箭的缇骑点了点头。

  那缇骑会意,取出火折点燃引信。

  “嗤——嘭!嘭!嘭!”

  三支特制的号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冲天而起,在夜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三团耀眼的赤红火焰,如同三只愤怒的眼睛,俯瞰着下方刚刚结束战斗的砖窑,也向城内外传递着此处已尘埃落定的信号。

  红色火光照亮了缇骑们冷峻的脸庞。

  也映出了胡管事面如死灰的绝望。

  几乎在同一瞬间,清水埠内外三处要害之地,杀机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