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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空气漂浮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静谧得能听清旁边病人的小声交谈声,霍无咎看她一眼。

  她没理他。

  霍无咎再看她一眼。

  粟枝依旧没理他。

  霍无咎垂下眼睛,不太习惯和她在一起时安静的气氛,罕见地主动寻找话题,虽然很烂:

  “我鞋带松了。”

  他觉得,他好像并不擅长找话题。

  粟枝不耐烦:“松了就把鞋扔了!”

  “……我肚子饿了。”

  “饿了把鞋吃了。”

  “……”

  霍无咎拉住她的手肘,漆黑深邃的瞳仁锁定她的脸,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你在生气?”

  “我生气怎么了?我不能生气?”粟枝戳着他的心口,一字一句,“你说我是狗。”

  “可是你刚才和云离懿说,疯狗是个好词。”

  霍无咎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明明连人的方位都找不清,居然能精准找到他胸口的位置。

  还戳到他的……头。

  粟枝怒极反笑,“温润林,你觉得自己会说话了,用我的话堵回来很得意是不是?”

  霍无咎:“……没有。”

  他放下手,眉心紧蹙,这女人到底是变心太快,还是太会演戏?

  几天前看他还是眼冒绿光的,连和他对视都会很快错开视线。

  这两天她对他就极其不耐烦,动不动就掐他骂他还冲他发脾气,是爱在消散吗?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不生气。

  霍无咎在脑子里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剖析,他悟了——

  他这两天脾气变好了。

  “怎么才能消气?”他和她有商有量。

  “和我道歉。”粟枝抬了抬下巴。

  “……”霍无咎抿着唇。

  他是霍无咎,就是做什么都没错的意思。

  道歉的事,等他改名叫霍有咎再说吧。

  “不愿意?”粟枝从沉默中听出了他的抗拒,“说话,我记得你是聋了不是哑巴。”

  “换一个方法。”

  “那你把你的工资全部上交给我。”

  霍无咎沉吟片刻,“你上一句说什么?”

  粟枝想了想,“不愿意?说话,我记得你是聋了不是哑巴了。”

  “再上一句。”

  “跟我道歉。”

  “对不起。”霍有咎如是说。

  粟枝:?

  “我第一次和人道歉。”霍无咎见她毫无反应,皱着眉头问,“你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吗?”

  “要跪下谢恩吗?”她冷言冷语。

  霍无咎抿了抿唇,好冷漠。

  “这个月工资转给你。”

  粟枝脸上立刻扬起笑,迅速到霍无咎来不及反应,她的脸就由冬迅速转春,笑吟吟的笑得特别好看:

  “哎呦,谢谢老公,我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你不用刻意哄我的。”

  霍无咎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他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紧绷的面瘫脸,“不生气了?”

  “我从来没跟你生气过呀。”粟枝眉开眼笑,眼睛,眉毛,卧蚕都弯出了愉悦的弧度。

  霍无咎感知到她的好心情,他紧紧抿成一道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钱这么好用。

  云离懿拿着药回来,两人气氛和他离开前差不多,他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把眼膏和眼药水递给霍无咎,“药,给她涂吧。”

  霍无咎接过,拇指和食指搭在她左眼的上下眼皮上,趁她不注意用力一撑,迅速滴上眼药水。

  云离懿看得一惊:“你不能轻点啊?”

  霍无咎瞥了他一眼,把眼药水递给他,“右眼,你来。”

  不迅速扒开的话,她的眼皮咬合力堪比鬣狗。

  “我来就我来。”

  云离懿大手生疏地捏着眼药水,手指去扒她的眼皮,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强大阻力。

  粟枝眼睛紧紧闭着,无论他怎么扒都扒不动,就算扒开了一小道缝,也滴不进眼药水。

  云离懿扒得额头直冒汗,“你倒是配合一下啊。”

  “我控制不住嘛。”

  云离懿放弃了,把眼药水递还给能驾驭它的人,“还是你来吧。”

  霍无咎平静接过,凑近粟枝,身上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笼罩住了她,粟枝鼻尖微动,还没反应过来,右眼被“欻”地一下用力撑开。

  凉感的眼药水沁入眼中。

  “好了。”霍无咎旋上盖子,把眼药水扔回袋子里,“闭眼休息一会,给你涂眼膏。”

  粟枝点头。

  滴了眼药水又休息了五分钟,眼睛明显的灼热感在慢慢减退。

  “试着自己把眼睛睁开,我给你挤眼膏。”霍无咎说着话,自然地抬手擦去她两边眼角的彩妆残留物。

  粟枝愣住。

  霍无咎自己也愣住了。

  十几秒后,他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冷静,又带着点生硬地解释:“有眼屎的话,不好上眼膏。”

  “什么眼屎!”粟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不是眼屎!是彩妆残留!”

  霍无咎唇角勾起笑,“分泌眼屎是人之常情,不用给自己找借口。”

  粟枝偏不信了,硬是要和他科普清楚:“我每天早上都会把脸擦得干干净净,所以不会有眼屎好吗?

  眼角的絮状物,一般是因为上妆过程中,粉底液,眼影,睫毛胶水或是眼线或多或少进了眼睛,留下的残留物。”

  霍无咎认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并且虚心请教,“那你的眼屎会是彩色的吗?”

  “不是眼屎,是残留物。”粟枝坚持纠正,“会的,有时候是粉色有时候是蓝色,我画眼线就是黑色,厉害吧?”

  霍无咎:“厉害。”

  云离懿:到底在厉害什么?

  他的手扶在她的后脑勺上,“眼睛睁开试试,我给你上眼膏。”

  她缓慢地睁开眼。

  还是有些刺痛,但不是无法忍受。

  “能看见我吗?”

  粟枝睁大眼睛,刚睁开眼不久,所以眼前还看不清楚,“有点模糊。”

  “涂了药膏应该就会好很多。”

  霍无咎乍然凑近。

  粟枝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靠。

  云离懿:……?

  上个药,这两人调起情来了?

  “放心,我技术很好。”霍无咎平淡的嘴角扬起一点温度,笑了笑,“我弟弟小时候,我给他涂过一段时间痔疮膏,管口差不多。”

  粟枝:“……”

  霍无咎**的……一定要说痔疮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