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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海棠仍是清白之身,却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闺中女子。

  屋内弥漫着女子独有的香气,即便闭上眼睛,她也能从空气里嗅出方才那番缠斗的痕迹。那气息缭绕未散,仿佛还带着余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也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她从未想过,陈守白竟也有这般炽烈的一面。这念头一冒出来,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滋味说不清。

  陈玄并不知晓她心中涟漪暗涌。他只当她又在筹谋什么算计,眼神当即沉了下来。

  “你来,是有事?”

  察觉到他语气冷淡,上官海棠略显困惑。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为何他会如此态度?她迟疑片刻,终究觉得此事无法拖延,哪怕气氛不对,也得开口。

  “若我所料不错,义父很快便会派人请你赴京。”

  陈玄眉峰微动。

  这确有可能。但他清楚,朱无视绝无善意,邀约背后,恐怕又是刀光隐现。可她为何要提前示警?他盯着她,语气平淡:“然后呢?”

  上官海棠轻咬下唇。

  “若可以,别去京都。”

  话落,陈玄目光骤然一凝。

  “为何?”

  她摇头,“不必深究,听进去便好。”

  说完,她转身欲走。脚刚动,身后风声掠起,房门“砰”地关紧。她伸手去推,纹丝不动。苦笑浮上嘴角。同是天人初境,差距竟如云泥。

  但她眸光一闪,低语出口:“你体内,果真有气运流转。”

  声音里竟带了三分迷醉。

  陈玄神色却冷若寒霜。

  气运——那是他死守的秘密。一旦外泄,武当上下百十条性命,都将陷入血劫。华山那一战,他不敢忘。

  身形一闪,他已立于她面前,左手成爪,扣住她肩头。肌肤细腻如雪,他却视若无物。

  “这话,你还对谁说过?”

  她抬眼,直视他瞳孔。

  “若我说了,你会杀我吗?”

  他一怔。

  杀她?谈何困难。可她在华山救过武当众人,恩情未偿。他可以冷血,却不能无情。

  正沉默,她忽然笑了。

  一笑如春风吹开海棠,暗香浮动,似有若无。

  “安心吧,若真想张扬,我又怎会亲自寻你?”陈玄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事态总算未滑向最糟的方向。“我代武当上下,向你致谢。”

  上官海棠神色转为凝重,眉宇间不见半分轻佻。

  “此事我会守口如瓶,绝不出我之口。”

  望着眼前这女子坚定的眼神,陈玄心头微热。

  她此举,无异于背离朱无视的势力。这份情义,不可谓不重。“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她忽然轻笑出声。

  陈玄这才意识到自己仍握着她的手腕,连忙收回手。指尖残留的触感令心湖泛起涟漪。上官海棠笑意更深。

  “我曾说过,你始终是天下第一庄的友人。”

  陈玄不解其意,却能感知到那份真诚。敌意既无,便无需剑拔弩张。有些话,坐着也能谈清。

  两人相对而坐,屋内一时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响。

  谁都不先开口,目光在空中交错又避开。

  陈玄自认胆大心细,此刻竟也被盯得有些发慌。“有话直说,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只想与你做个朋友。”上官海棠侧脸倚手,姿态闲散如云。陈玄盯着她看了片刻,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你莫非……已知晓铁胆神侯的真实面目?”

  她脸色骤变,笑意尽失,仿佛面具碎裂。

  “陈守白果然名不虚传,我今日来此,果真值得。”原著之中,正是她最先窥破朱无视的秘密,却因情困心智,最终死于断天涯妻子之手。而今世,她未曾倾心归海一刀,心思清明,竟早早识破那伪善背后的獠牙。命运流转,常出人意料。

  “我知义父早有异志,只因东厂曹化淳掣肘,不敢轻动。”

  “如今曹化淳命丧你手,东厂势衰,护龙山庄独木难支。我亦需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出路”二字一出,陈玄眼神微动。

  他忽然明白——她说的出路,竟是自己?

  上官海棠见他神色,不曾辩解,只淡淡续道:

  “你身负浩瀚气运,远超当今帝王三倍不止。若被义父得知,必视你为眼中钉。”

  “大明皇室本就觊觎你的龙神功,一旦察觉你气运盖主,武当恐遭灭顶之灾。”

  “故而,京都不可踏足,那是你的绝地。除非你踏入陆地神仙之境,否则,切勿前往。”

  陈玄默然颔首。

  天子脚下,岂容他人气运凌驾于君王之上?

  他心中立誓:此生此秘,永不示人。

  陈玄体内流转着阴阳五行诀,能随心所欲地改变真气属性。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超凡入圣之辈,只要他不愿暴露,便无人能识破其底细。可眼下,上官海棠已然窥见了他的秘密。该如何应对?

  杀掉她?这是最直接的路子。

  但他做不到。她如此坦率,毫无防备地站在自己面前,陈玄怎会下手?不杀,又当如何?

  总不能从此将她绑在身边吧?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等等……留在身边?

  倒也不是不行。

  “想好拿什么收买我了吗?”上官海棠笑盈盈地问。

  “还没。”陈玄语气认真,“所以,在我想出办法前,你得乖乖跟着我。”

  话音未落,对方笑意更浓。“行啊!”

  陈玄反倒怔住了。答应得这般干脆,仿佛早就在等这句话。

  莫非……她是故意撞破的?回头一想,种种迹象竟都指向这一点。

  也好。省事多了。

  “你以私人的名义给断天涯送一封信,就说有事要我出手相助。”只有这样,才能避开朱无视的耳目。

  “小事一桩,我待会就写。”

  “不过嘛——”上官海棠微微撅嘴,“我也得提个条件。”

  “休想!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陈玄脱口而出,旋即愣住。这话跟黄花大闺女有什么关系?

  “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待在屋里。”他低声说道。

  华山即将掀起一场风波,以她的修为,外出走动太过危险。

  上官海棠神色一凝,看出了他的郑重。玩笑不再继续。“我懂。”

  共识达成,信也依言写就。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屋内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饿了,陪我去喝酒!”她扬起脸。

  不得不说,这女子既有风骨,又不拘小节。聪慧却不藏锋芒,令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