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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放缓了些,谢笙在脑中琢磨章晓灵那段绕口令般的话。

  自己是自己,却又不是;

  他人是自己;

  自己想杀自己,他人也想杀自己……

  不得不说,确实绕得很。

  谢笙直接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也不知道。”

  章晓灵的声音轻飘飘的,“如果要我解释,那,应该只是一种错觉吧。”

  “嗯……”

  谢笙顿了顿,道:“医生怎么说?”

  “哈哈。”章晓灵笑了起来,清脆但气息很虚,“医生说我有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

  确实很像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状。

  “叮——”

  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响起。

  谢笙推着章晓灵进入轿厢,按下一楼。

  电梯内壁和门反射出清晰倒影,映照两人。

  谢笙望向镜面中的章晓灵,没有延续方才的话题,而是转回之前:“你说觉得在梦境里,以及想自我了结,这些想法的原因是什么?”

  “……”章晓灵沉默了下来。

  电梯平稳下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更轻、更远。

  也没有解释,只是再一次的感叹:“有时候……活着本身就像一种持续的失去。”

  “先是健康,然后是朋友、信任……”

  “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变得模糊。”

  “那么,死就死了呗。”

  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从镜面中看向谢笙,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有人背叛了你?”谢笙道,目光注视着她的笑脸。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笑的有些牵强,笑容给人……肉笑皮不笑的感觉。

  章晓灵保持着这种微笑,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有人可以一边对你微笑,一边计算你还能提供多少价值。”

  谢笙:“这人是谁?”

  章晓灵却不再说了,就好像是提及了她的伤心事。

  恰在此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追问只得暂缓。

  刚推出电梯,章晓灵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

  走廊里有一位背对他们的护士,距离只有几米。

  “那位护士姐姐!”

  章晓灵突然招手喊道:“可以麻烦您送我回病房吗?”

  “嗯?”谢笙低头看她,“我送你回去就行。”

  “不用不用,医生您这么忙。”

  章晓灵连连摆手。

  而在这时,那护士也转过身来了。

  是玩家。

  也就是齐珊珊。

  她手上正推着一辆堆满东西的护理车,额头上有点亮晶的汗珠。

  “你怎么在这儿?”谢笙眉头一挑。

  “新人就是用来跑腿的嘛,这里也不例外。”

  齐珊珊叹了口气,用下巴指了指推车,“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被派到清点东西,现在又叫我送些东西去。”

  推车上,是几卷渗出黄褐水渍的纱布、暗红色的絮状组织、一叠粗糙深色敷料,以及几袋充斥浑浊液体的输液袋,袋中沉淀物在细微蠕动着。

  说着,齐珊珊的目光落到章晓灵脸上,表情略显惊讶。

  相较于这个医院的其他人,眼前这个病人显得过于干净顺眼了。

  不,即便是放在现实世界,她也称得上美丽出众。

  与这个诡域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能送我回去吗?姐姐。”

  章晓灵双手合十,脸上表情是楚楚可怜的祈求:“姐姐,拜托您了!”

  “我……”

  齐珊珊眼睛闪了闪,她当然可以说自己有事要忙然后拒绝。

  不过……

  在短短瞬间念头就变化了许多次,齐珊珊改口了:“行,没问题,等我把东西交接一下。”

  “好的,谢谢姐姐。”

  章晓灵露出微笑,放下手。

  齐珊珊点点头,抬眼与谢笙的目光对视上了,脸上扬起笑容。

  短发透着干练活泼,笑容也很有活力。

  明白她意思。

  是想跟过去看看这个章晓灵的情况。

  尽管谢笙觉得这个病人应该不简单,但也没必要阻拦别人的判断与选择。

  “行吧,路上小心些。”谢笙放开了轮椅把手,嘱咐一句。

  “没问题。”

  齐珊珊比了个OK的手势,利落地将护理车交接给附近的护士,推着章晓灵离开。

  谢笙注视她们离去,祝愿齐珊珊能有所发现吧。

  那么接下来,自己该做点什么?

  回办公室?

  目前也没人来找自己,回不回也不重要。

  绩效已经扣了,不“旷工”半天,反倒对不起自己。

  这么想着,谢笙不打算折返,决定随处走走。

  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找机会去探一探那间八号手术室。

  之前护士曾说的“花园”,也是值得去一探。

  现在么,先在这个楼里走走。

  原因是,谢笙在尝试寻找条件要素。

  【仁心】

  【锦旗】

  【隐藏要素·购物清单】

  其中,锦旗看起来是最明确的一个了。

  于是在行走时,留意周围的房间是否有锦旗。

  这是一楼,难免看到护士,不过很少很少,并且面孔看起来稍稍陌生。

  它们经过谢笙身边时,总会微微低下头。

  起初谢笙以为这只是尊敬的礼节,但很快察觉不对。

  它们低头之后神情隐约流露出异常,那并非敬畏,更像是畏惧、惊慌,甚至是一种急于躲避的瑟缩。

  再一次碰到护士时,谢笙仔细观察。

  这才发现,它们好像是在看自己身上白大褂的衣摆处。

  在衣摆上是扣除绩效后发生的异变。

  这些会让它们忌惮?

  “唔……不对。”

  谢笙否决这个想法,更倾向于:“是厌恶,或者不想牵扯,以及排挤,这才更符合它们的神态变化。”

  “被扣了绩效,就要被厌恶吗?”

  ……

  一楼医生办公室比较少。

  不过,还是让谢笙看到了。

  在一间办公室前停步,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里面墙上挂着的锦旗。

  旗面在光线下呈现鲜红色。

  上面的字是沉黑色的,似是墨或是血,字迹边角有液体向下蜿蜒的痕迹。

  上面写着的,也不是正常的赞语:

  “仁心圣手,您剥开皮囊,取得璀璨真心”

  “感谢您让我获得壮硕的未来,它,很好用”

  “昼夜守望,直至您带来的盛宴”

  “您指尖的每一次探入,都是我通往极乐的天梯”

  每一句标语,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古怪,让人看着就难受。

  谢笙视线再一扫,看到了这间办公室里的医生。

  它的姿态有些怪异。

  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仿佛睡着。

  由于眼睛塞着圆形物,不能确定它到底是睡是醒。

  “嗯……”

  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