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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不说，单说唐胖子一个操着外省口音儿的人，能在这样家族传承的厨房里混成如今这个样子，这人有多灵，也就可见一斑了。
唐胖子自来有一个毛病，叫做顺手一抄，无论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儿，本能里边儿就带着没有便宜也要抢三分的意识。唐胖子自己也很无奈。平日里头再三的告诫过自己，可一遇上什么重大的事情，譬如神情激动，害怕或者难过，一双手多半就不听使唤。
虽说这么个‘手艺’也在他流落街头的时候给他挣来了这条命，可日常生活中，别说抄不到什么有用的，就算是抄到些什么有用的，处理起来也多半很麻烦。
大的比方说现在还藏在屋子里面的那杆洋枪，小的比如说他刚才在那个米店铺头顺手抄到的账簿。
唐胖子满眼里都是快活的神色，脸上的肥肉都在颤。
再也没想过这么一抄能抄出来这样大的机缘来。
沈福山皱着眉凑过去，陈三也是一般，看唐胖子把这本账簿摊开来放在膝盖上，转过头问他们：“这上面记得是账吧？写的都是个甚？”
陈三瞠目结舌。
看见那本摊开的账簿还是反着的，在看一回满脸惊喜的唐胖子，竟不想他这样灵巧的人竟然是不识得字的。
唐胖子一抹鼻子，没忍住笑了，道：“这不是你认得字嘛。”
“不是还有老邵在，他小时候可是正经念过书的。”沈福山有些艰涩道。
唐胖子瞪大了眼睛，讪讪摇头反问：“是吗？”
实则他自家知道邵平蔚还有沈福山两个俱都是认字，可他心里面却更愿意来找沈福山，不单单是因为沈福山说的算，还是因为邵平蔚是万事儿不管，找他顶多把这些字儿读出来，指望不上知道意思，要想要万事方便，还得找沈福山。
可沈福山却犯了难，瞪着账本上乱七八糟的名目皱眉头，他也只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沈福山自来有一个看书的爱好，可那些都是些杂书，写的半文半白，通俗易懂，沈福山看着自来不曾上心，十个字中怕是有四五个字不认得，能看那么多书多半要靠蒙。
沈福山嗫嚅了两下，舔舔嘴巴将账本掉过头来正面儿冲着自己，皱着眉头看上面的小字，认起来十分费力，磕磕绊绊念道：“二十七日，进……境……柄，玉……一对，共五两二……”
唐胖子眨巴眼睛，看的陈三都跟着着急起来，抢言说道：“二十七日，家中置办耙镜一柄，翠玉手镯一对，共花费五两二钱另六十五文。”
他这话平平淡淡的出口，唐胖子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沈福山却是松了一口气，把账本递给陈三，陈三也不客气，敷衍了胖子一句：“我在家时候跟邻居家哥哥学过，看账不成，字倒认得几个。”
唐胖子惊诧的点点头，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同起来，陈三笑了笑，叫他挨着自己坐下，把那账本摊在膝头，一页一页的翻起来。
“十五日进账八两，这大概就是那掌柜的一个月的工钱。”
唐胖子闻言一笑，有些得意的拍了巴掌：“我还当是多厉害一个人物。感情一个月才拿八两银子，就这点子，还没有老子三天赚的多。”
陈三明面上点头，实则心里面暗暗留心，这么算来唐胖子一个月少说竟有八十两银子。看来当厨子是真的很赚钱。
他们这些动静瞒不过人去，主屋被陈背实霸占着进不去人，几个人便都踱到陈三他们身边看他们在做什么。
陈三如今这样子很有些好笑，后脑勺擦掉快皮，出了些血，叫他拿一条衣裳上撕下来的布条子扎上，为了裹住伤口，扣还系在前面，一根线头掉下来下来，叫风吹得一摆一摆的。
唐胖子沈福山两个把他夹在中间，两个大块头一起看他膝盖上放的一本书。
马嵬生蔫巴巴的凑过去，闲闲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陈三抬起头，眼白比眼仁儿多一些，笑嘻嘻道：“看账。”
说着继续读起来：“十七日蚕丝料子一匹，六两二钱，胭脂花粉头油木梳裹脚布，兰花绿玉银耳坠子，花费共一两。”
马嵬生也听出点意思来，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在他们对头蹲下，吸了鼻子道：“是记家账的簿子啊，这人很爱重他的妻子啊，一个月八两银子还肯花费七两二给妻子置办东西。”
陈三点了头，唐胖子捏了鼻子‘吭哧吭哧’笑道：“可不是，要不是爱重他的妻子就是讨了一个悍妇。”
陈三眯了眼睛笑，前后翻了翻这本账，粗略的看了下，账却是平的。
陈三扭了扭脖子，把账本阖上，将平账的事情说完，又递给唐胖子，唐胖子也有些兴味索然，拿这本薄薄的簿子扇起风来。
这满院子也只有唐胖子一个人觉得热，现在已经入秋了，白日里头热得叫人受不住，等到黄昏后便一会儿塞一会儿的凉起来。
陈三打了一个哆嗦，肚子咕噜噜叫了一下。
沈福山苦笑着拍了陈三的肩膀：“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
岂止是饿，陈三这个年纪本来就吃的多，只怕比旁人饿劲儿来的还更厉害些，他早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但在这样的年景挨饿就是常事，且陈三一路上也就是这样饿过来的，此时便有些窘的整了整神色，掩饰道：“不，不饿，可能有些坏肚子。”
马嵬生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道：“不是我说，已经入秋了，就算是面见太后娘娘也得有两身像样的夹袄罢，这时候就这样冷，到了晚上见了风，岂不是太难捱了。”
沈福山叹一口气，吐出来的气又苦又臭，陈三坐在他身边叫他给喷了一个正着，屏了息装作无事，眼睛往他肚子上一看，那鼓胀还没消下去，看看陈背实身上单薄的衣裳，把找一个大夫好好看看这样的话咽回去。
“却时也该买些棉衣，明儿我上街去看看，把你们的尺码告诉我一声，往那成衣店里走一趟也就是了。”
碰巧颜氏跟邵平蔚说着小话凑过来，闻言叹道：“成衣店的衣裳又要多少钱？现如今能省就省一点，买了棉花布匹，再捡一箩筐针头线脑回来，咱们自己做也就是了。”
旁的不说，单说唐胖子一个操着外省口音儿的人，能在这样家族传承的厨房里混成如今这个样子，这人有多灵，也就可见一斑了。
唐胖子自来有一个毛病，叫做顺手一抄，无论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儿，本能里边儿就带着没有便宜也要抢三分的意识。唐胖子自己也很无奈。平日里头再三的告诫过自己，可一遇上什么重大的事情，譬如神情激动，害怕或者难过，一双手多半就不听使唤。
虽说这么个‘手艺’也在他流落街头的时候给他挣来了这条命，可日常生活中，别说抄不到什么有用的，就算是抄到些什么有用的，处理起来也多半很麻烦。
大的比方说现在还藏在屋子里面的那杆洋枪，小的比如说他刚才在那个米店铺头顺手抄到的账簿。
唐胖子满眼里都是快活的神色，脸上的肥肉都在颤。
再也没想过这么一抄能抄出来这样大的机缘来。
沈福山皱着眉凑过去，陈三也是一般，看唐胖子把这本账簿摊开来放在膝盖上，转过头问他们：“这上面记得是账吧？写的都是个甚？”
陈三瞠目结舌。
看见那本摊开的账簿还是反着的，在看一回满脸惊喜的唐胖子，竟不想他这样灵巧的人竟然是不识得字的。
唐胖子一抹鼻子，没忍住笑了，道：“这不是你认得字嘛。”
“不是还有老邵在，他小时候可是正经念过书的。”沈福山有些艰涩道。
唐胖子瞪大了眼睛，讪讪摇头反问：“是吗？”
实则他自家知道邵平蔚还有沈福山两个俱都是认字，可他心里面却更愿意来找沈福山，不单单是因为沈福山说的算，还是因为邵平蔚是万事儿不管，找他顶多把这些字儿读出来，指望不上知道意思，要想要万事方便，还得找沈福山。
可沈福山却犯了难，瞪着账本上乱七八糟的名目皱眉头，他也只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沈福山自来有一个看书的爱好，可那些都是些杂书，写的半文半白，通俗易懂，沈福山看着自来不曾上心，十个字中怕是有四五个字不认得，能看那么多书多半要靠蒙。
沈福山嗫嚅了两下，舔舔嘴巴将账本掉过头来正面儿冲着自己，皱着眉头看上面的小字，认起来十分费力，磕磕绊绊念道：“二十七日，进……境……柄，玉……一对，共五两二……”
唐胖子眨巴眼睛，看的陈三都跟着着急起来，抢言说道：“二十七日，家中置办耙镜一柄，翠玉手镯一对，共花费五两二钱另六十五文。”
他这话平平淡淡的出口，唐胖子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沈福山却是松了一口气，把账本递给陈三，陈三也不客气，敷衍了胖子一句：“我在家时候跟邻居家哥哥学过，看账不成，字倒认得几个。”
唐胖子惊诧的点点头，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同起来，陈三笑了笑，叫他挨着自己坐下，把那账本摊在膝头，一页一页的翻起来。
“十五日进账八两，这大概就是那掌柜的一个月的工钱。”
唐胖子闻言一笑，有些得意的拍了巴掌：“我还当是多厉害一个人物。感情一个月才拿八两银子，就这点子，还没有老子三天赚的多。”
陈三明面上点头，实则心里面暗暗留心，这么算来唐胖子一个月少说竟有八十两银子。看来当厨子是真的很赚钱。
他们这些动静瞒不过人去，主屋被陈背实霸占着进不去人，几个人便都踱到陈三他们身边看他们在做什么。
陈三如今这样子很有些好笑，后脑勺擦掉快皮，出了些血，叫他拿一条衣裳上撕下来的布条子扎上，为了裹住伤口，扣还系在前面，一根线头掉下来下来，叫风吹得一摆一摆的。
唐胖子沈福山两个把他夹在中间，两个大块头一起看他膝盖上放的一本书。
马嵬生蔫巴巴的凑过去，闲闲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陈三抬起头，眼白比眼仁儿多一些，笑嘻嘻道：“看账。”
说着继续读起来：“十七日蚕丝料子一匹，六两二钱，胭脂花粉头油木梳裹脚布，兰花绿玉银耳坠子，花费共一两。”
马嵬生也听出点意思来，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在他们对头蹲下，吸了鼻子道：“是记家账的簿子啊，这人很爱重他的妻子啊，一个月八两银子还肯花费七两二给妻子置办东西。”
陈三点了头，唐胖子捏了鼻子‘吭哧吭哧’笑道：“可不是，要不是爱重他的妻子就是讨了一个悍妇。”
陈三眯了眼睛笑，前后翻了翻这本账，粗略的看了下，账却是平的。
陈三扭了扭脖子，把账本阖上，将平账的事情说完，又递给唐胖子，唐胖子也有些兴味索然，拿这本薄薄的簿子扇起风来。
这满院子也只有唐胖子一个人觉得热，现在已经入秋了，白日里头热得叫人受不住，等到黄昏后便一会儿塞一会儿的凉起来。
陈三打了一个哆嗦，肚子咕噜噜叫了一下。
沈福山苦笑着拍了陈三的肩膀：“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
岂止是饿，陈三这个年纪本来就吃的多，只怕比旁人饿劲儿来的还更厉害些，他早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但在这样的年景挨饿就是常事，且陈三一路上也就是这样饿过来的，此时便有些窘的整了整神色，掩饰道：“不，不饿，可能有些坏肚子。”
马嵬生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道：“不是我说，已经入秋了，就算是面见太后娘娘也得有两身像样的夹袄罢，这时候就这样冷，到了晚上见了风，岂不是太难捱了。”
沈福山叹一口气，吐出来的气又苦又臭，陈三坐在他身边叫他给喷了一个正着，屏了息装作无事，眼睛往他肚子上一看，那鼓胀还没消下去，看看陈背实身上单薄的衣裳，把找一个大夫好好看看这样的话咽回去。
“却时也该买些棉衣，明儿我上街去看看，把你们的尺码告诉我一声，往那成衣店里走一趟也就是了。”
碰巧颜氏跟邵平蔚说着小话凑过来，闻言叹道：“成衣店的衣裳又要多少钱？现如今能省就省一点，买了棉花布匹，再捡一箩筐针头线脑回来，咱们自己做也就是了。”